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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不做偷袭得胜的人。
苏梦枕的这一收,有多少人在心里暗暗敬佩,又有多少人在心里笑他迂腐短视?
答案是:不重要。
枭雄的决策,何须别人评判!
但也因着他这收刀。
当再战时,使得关七有了性命,以一臂斩落的代价,将剑气抵上苏梦枕的咽喉!
赵旉摇头道:“衣公子你看,他们四人,都害怕我真的被你说动,下那么一个冲动的命令!
“下了命令后,我倚仗四人武力,关七是制住了,可这汴梁风雨,被我搅乱的帮派之争,却能将我拍得粉身碎骨!
“何况,关七是个疯子,疯了太多年的疯子!一个疯子,你要他怎么为我所用!?”
衣公子饮了浓茶,眉眼厌烦、愈发寡淡道:“那是你无能!因为你无能,所以制不住这汴梁的风雨,因为你无能,所以收不服关七!
“赵公子,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做不到的事。你无能,就不要用不可能找借口!”
余人皆惊。
衣公子,他怎么敢!洪七公想。
他不知道赵潘的身份么!诸葛正我想。
他不要命了么!米苍穹想。
他的生意不做了么!方应看想。
正红衣袍的赵旉却半点不怒。
他不仅不怒,眼中还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不可思议的光芒,连带着他的语调都变得那么迷幻、活泼、充满朝气:“像、太像了。昨晚的宴会上,第一眼见你我就这么觉得。衣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衣公子顿了顿,道:“像一个人?”
赵旉仔细端详他道:“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那个人,也有这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他再三看,再三肯定道:“像啊,真像。简直就是同一双眼睛!”
诸葛正我道:“赵公子,你说的是南宋的靖北王越覆潮?”
赵旉点头道:“是,听闻诸葛先生与靖北王越王爷交好,你也看出来了?”
衣公子讶道:“赵公子,你说我像的那个人,就是靖北王?”
盛年真没想到此节。
他印象中,靖北王的样貌早已虚化成一片,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剪影。
自九岁以后,他再想到靖北王这个人,眼前出现的,永远是那支箭。
他被绑在金军的绞刑架上,绳索嵌入手脚的肌理,捆住血沫白骨。
他睁开眼,耳边是完颜宗弼对城下的威胁声。
于是便看到,从城下厉啸而来的、从天而降的一支箭。
白羽黑镞,箭头点亮寒光,急速旋转着放大、放大,夺去他耳边的全部声音,占据他眼眶的全部视野。
钉穿他的左胸心脏!
箭支巨力不绝,将他整个人连带绞刑架一并向后拖去,直至钉入城墙!
深深钉入!
在盛年的记忆中,靖北王的脸,早已变成了那支箭。
那越射越近、越旋越大的银寒箭头。
失算。
盛年是真没料到,自己的眼睛和靖北王长得像。
靖北王也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么?
盛年试着回忆,无果。
却听赵旉缓慢否定道:“不,你像靖北王的世子。”
衣公子道:“那位死在九岁的靖北王世子?”
方应看道:“那位被靖北王一箭钉死在城墙,为全城百姓牺牲的靖北王世子?”
“是。”赵旉对衣公子道,“如果他没有死,现在也会有你这样一双丹凤眼。”
他又一次感叹:“像,太像了。”
衣公子道:“只是眼睛罢了,茫茫人海,有多少人长着双丹凤眼?”
他捏起左掌的淡黄蜜蜡珠链,施了个不三不四的佛礼,道:“赵公子啊赵公子,你魔障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幸灾乐祸。
“不过——”衣公子道。
“不过什么?”赵旉道。
衣公子很照顾他的感情,笑吟吟道:“赵公子,逝者已矣,你要在我身上找一个死人的影子,哪怕只是一双眼睛,我也是不乐意的。但如果你肯付钱,我也不是不能勉强卖身,把我的脸、我的眼睛,借你多看几眼。”
赵旉:“…………”
赵旉眼中的活气越发跳跃:“没错、没错,就是这种半点没良心的作风!像、太像了!管别人多伤心,我记忆里的归翼都一样无动于衷,连一句安慰都不肯施舍!简直和我印象中的那个越归翼一模一样!”
衣公子嘴里一口浓茶没咽下去:“噗——!咳、咳咳咳!”
“还有刚才的你骂我的那些话,”赵旉干脆一跳,跳坐到衣公子手边放瓜果的桌上,活泼地凑近了,边端详衣公子,边不住摇头,“像、太像了!简直让我梦回幼年,我们兄弟三个待在一起,归翼也是这么骂人!只有他,能骂人骂得这么尖利、刻薄、挖心钻骨,还不讲道理!”
包间内的听众纷纷惊讶。
方应看委婉道:“靖北王世子这么……有个性?”
衣公子拿帕子捂嘴,更加:“咳、咳咳咳——”
赵旉赵旉!
你到底都记住了些什么!!
我明明那么和蔼可亲、那么温柔善良!
曾经还用心良苦地鞭策你天天向上!
赵旉!
阴险无耻的、睚眦必报的赵旉!!
我人都死了,你还要在这么多年后,抹黑我的名声!
赵旉——!!
却见赵旉说着,露出了回忆的、享受的、幸福的表情:“十年多了,我终于又一次,被人骂得这么难过,又这么舒畅、快活。真怀念啊。”
赵旉赵旉,你在说什么赵旉!
衣公子被茶水呛到的咳嗽,比三合楼下激战的苏梦枕更剧烈:“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衣公子出声,“赵公子,咳、咳,我记得,靖北王世子不是你的兄弟,你该叫他一声、咳、叔父。”
一句本该很有气势的话,被咳嗽切得支离破碎,可怜兮兮。
“……是。”赵旉面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