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错!是我太坏……”
那是十年前的牛家村。
官兵已将郭啸天毙命当场,怀着身孕的李萍已经被官兵按住。
而遥远的另一头,杨铁心刚将包惜弱从官兵手中救下,对怀里的妻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大嫂!”
包惜弱道:“后面又有官兵追来啦!”
杨铁心咬牙道:“大哥已死,我无论如何要救大嫂出来,保全郭家的骨血。要是天可怜见,你我未来还有相见之日*①。”
于是,杨铁心便硬拉开包惜弱的双手,扯着矛往前追去!
“铁哥抛下我没几步,后面的官兵就追了上来,把我抓住了。再后来,完颜洪烈从官兵手中,把我救了出来。”
包惜弱紧抱着义子,脸上泪水止不住地落下,颤声道:“我这些年来,常常半夜惊醒,梦中全是铁哥扯开我的手,执着矛弃我而去的背影。那背影越跑越小、越跑越小,身后的官兵却全涌上来,身影从后面把我盖住,一只只手也伸过来,把我按住了……
“可我还在叫啊、喊啊,喊‘铁哥、铁哥’,喊得好绝望、好绝望……可我的铁哥,我肚子里孩子的爹,他要去做义薄云天的大英雄,要去救郭大哥的妻子和他的孩子了……”
盛年沉默着,伸出手,替包惜弱拭泪。
这般陈年旧事,若非当事人相告,盛年就是再神通广大,也查不到的。
包惜弱断断续续道:“铁哥义薄云天,若没有他,萍姐和靖儿,如今恐怕就不在了。可我却小心眼,总自私地想,要是当年……铁哥没有先去救他们,没有抛下我就好了!
“不是萍姐的错,是我的错。我太自私、心肠太坏,才会在心里怨恨萍姐……”
盛年叹道:“义母,你没有错。你只是想活下来,想让亲近的人先着紧自己罢了。是杨铁心负了你,你想怨恨谁都再应该不过,谁又有资格指责你?”
盛年尝过这种被最亲爱信任之人抛弃的滋味。
易地而处,他理解,他懂得,但他不接受。
血浓于水,何足言道?管他是谁人,都无权居高临下,主宰他的性命!
现在的盛年,只想着要一箭还一箭,等将来某一天,让那人也尝尝这种无处求援、被所有人都当成筹码争相推出去牺牲的趣味!
与盛年相比,他的义母竟然还反省自身不够大义、太过卑劣!
这可真是……盛年不知该评价包惜弱是太卑怯不知索取,还是太高尚善于奉献。
盛年再度安慰她:“义母,你该恨的,是完颜洪烈,是段天德,是和金人勾结的宋官,是这些当年血案的罪魁祸首!
“你并不欠郭夫人的,又不是你叫完颜洪烈做这杀人夺妻的凶手,反而是郭夫人欠你,因杨铁心是为了救她,才令你落入完颜洪烈手中十年!”
包惜弱低声呐呐道:“铁哥已经去了,别再说这些了。”
盛年眯眼。
盛年本以为故意这般引导,能叫包惜弱升起恨意,没曾想,他在包惜弱脸上看见了一闪而逝的心虚和愧意。
盛年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什么什么?
包惜弱为什么心虚?
她为什么还有愧意?
当年的事还有什么隐情?
一波一波又一波,第三次,这已经是第三次,包惜弱让他感到出乎意料的意趣了!
盛年柔和地,用前所未有的理解目光望她,引导她吐露心底的往事:“义母,你和完颜洪烈当年……是怎么认识的?您眉眼间的哀愁太重了,都告诉我罢,说出来会好受些。我是你的义子,不论如何,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和他……”包惜弱犹豫道,“我救了受伤的完颜洪烈。”
哦。
盛年了然。
包惜弱的神情已出卖了她。
原来是在“明知对方不是个好人”的情况下,背着丈夫杨铁心,偷偷救下了完颜洪烈。
有趣。
盛年心中低笑。
盛年当然不会指责包惜弱,也不会点明她隐瞒的部分,而是做他体贴的好义子,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地道:“那完颜洪烈真是个下三滥的坏人!义母好心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不仅让义母你家破人亡,还欺骗义母整整十年,现在更是让您的儿子认贼作父!
“义母!可恨我现在人小无力,否则我定要为义母报此血仇,叫那完颜洪烈身首异处!
“而且,我不仅要叫他身首异处,他不是喜欢让完颜康认贼作父、当他的世子么?那我就叫完颜康继承他金国王爷的爵位,继承他的权力、继承他的财富,给他真正当一回继承一切的儿子!从此在金国搅风搅雨,搅得金国朝堂鸡犬不宁,报那金国欺辱宋地百姓的血仇!”
说到这里,盛年好生不甘地叹道:“可惜,我不如义母一般,能叫那完颜洪烈百依百顺。否则仅要一两句话,就能哄得完颜洪烈乖乖听话!到那时,不论是哄得完颜洪烈将财势人脉一应介绍给完颜康,还是做个局哄得完颜洪烈自己去送死,都是手到擒来!”
包惜弱已被盛年描述的前景所诱惑。
可惜不如义母一般。
可惜不如义母一般。
……如果我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盛年,如你说的,真的能做到吗?”包惜弱缓缓迟疑道,面上仍苍白、柔弱,眼中却燃起两点仇恨的光,在烛光下亮得格外惊人,“如你说的,要是我回到金国王府,我真能哄得完颜洪烈……落到那样的下场?”
“当然能,义母——”盛年诚恳地、微微地笑起来,如此柔和,如此引人深陷,仿佛魔鬼披上佛陀的皮囊,慈悲地耳语,“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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