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再久,人也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家人。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们把自己忘了吗?
他揣在兜里的手掌瞬间攥紧,有些结巴地开口道:“爸……妈妈……?你们、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我是阿贾克斯啊!”他报出这个名字,语速越来越快,“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离家出走了,一定好好听你们的话,你们在合伙开玩笑是不是?别吓我了,我……”
哽咽声让他停了下来。
他听见他的母亲说:“抱歉……我们家并没有叫做阿贾克斯的孩子。”
世界骤然寂静。
“……诶?”
他睁大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沾湿了衣襟。冬天流泪总是异常遭罪,风一吹泪痕就刺骨地冷,就算是再爱哭的孩子,都不会在冬天肆意哭闹。
达达利亚一向认为哭泣是丢脸的表现,但是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他透过模糊的视野,再次看了一眼门口的夫妇,注意到他们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在这样的寒风中站久了,显然有点儿冷。
他抿了抿唇,用袖子抹干净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对不起……”他说,“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他说完,向这对夫妇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这座院子。门内的人看着他被风雪淹没的小小背影,有些疑惑地皱紧眉头,但出于好心,仍然出声道:“孩子……今晚雪这么大,要不要再我家住一晚上再走?”
达达利亚听了这句,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滚落下来。他迎着风雪满面泪痕,却仍旧朝着身后摆了摆手,执拗地离开了院子。
离开了自己的家,出门以后就是熟悉的小镇。这是自己长大的地方,每一片街道、每一处拐角他都无比熟悉。
哪一家住着什么人、哪家的小孩喜欢什么,他都一清二楚;镇子的哪个地方风景最好、哪儿最隐蔽适合搞事情,他都如数家珍。
三个月前,从家里逃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景象。
他带着干粮与一柄短剑,穿着足够御寒的衣物,就这样从家里跑了出来;那时的夜比现在更深,父母都已经睡觉了,他翻出栅栏,为即将踏上未知的旅途而打心底里感到兴奋。
但现在,这些街道都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冷,在黑夜中矗立着的房屋与其中的灯光将周边的景象割得四分五裂。
刚下马车时亢奋的大脑已经完全冷却下来,寒意无孔不入,从外界、从心底,想要将他冻成一樽冰雕。
他在雪中机械地迈步,慢慢意识到一件事。
他无家可归了。
多么荒谬——
孩子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刚刚与莱尔维亚分开的岔道口,那儿昏黄的路灯投下光线,照亮一位撑着黑伞的,正往这边走的人。
是莱尔维亚。
他本来应该在旅馆休息的,此时却出现在了这里,撑着一柄黑伞,伞面下是一双平静无波的深绿眼睛。
这双眼睛盯着路面,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但很快他意识到了对面站着人,视线微微一抬,落到了雪中的自己身上。
他们隔着马路对视。
莱尔维亚很高挑、有些纤瘦,还是个少年,并不是那种一看就异常可靠的成熟大叔。但达达利亚看见他,就觉得心中无处安放的情绪全部变成了巨大的委屈,压得他身体颤抖、呼吸困难。
“达尔?”雪中响起对方的声音,“你……”
但他很快停住了无意义的询问,叹了口气,对自己伸出手。
“过来。”
达达利亚咬住嘴唇,猛地扑进那个怀抱里,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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