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农户们是不会想着,如果买活军治下普遍欠收,他们还有没有余粮的。这几年的好日子让他们多少都有些轻狂了,竟能说出‘大活人还能被一口吃的憋死’这样的话来,不过,到底日子是比以前好过得多,家家户户的存粮也让他们有了这个底气。尤其是泉村这里,几乎家家都有牛,他们对日子是相当满意的,便是连家家户户开始给女娘分田,也没在村民中激起什么怨言,更有很多老人夸口着这样做的好处——“儿女都在身边,女儿也不远嫁,招个上门婿,一样孝敬,这是福呢!”
这些上门女婿很多都是外地来的流民,有些是冬日被买活军安排到泉村来做活,填补泉村人进城去做活留下的农田空缺,因为勤劳肯干,受到了老人家的赏识,便在本地扎根了,还有些是邻村来的汉子,因为泉村的女娘有田,而他们村的女娘没有,所以他们就选择了把自己的那块份额田迁移到泉村来。这样很快泉村自己的地就都被开垦了出来,一年间多了一百多口人,俨然是非常繁华,甚至隐隐有了点小镇的味道。
受到泉村的刺激,隔壁的刘家村很快也宣布了,不再是各家听凭自愿,而是给女娘确田,否则他们村的女娘都要积极地嫁到泉村去了,刘家村将越来越势弱,将来说不准要被泉村吞并。
就是现在,两村的土地也都接壤了,朱二爹做完活,扯下褂子擦了一把汗,拖着步子往山上走了大约五六分钟,便看到一株大柏树下,零零星星已坐了七八个人,都是附近的农民来歇晌的,其中刘家村、泉村的人都有。
含糊地打了个招呼,他到柏树下的井边上去,那里已有人打了一桶水,一个葫芦瓢漂在上面,朱二爹舀起水来,不敢浇身子,怕受寒了,只先洗了手,汗都歇了,方才咕咚咕咚喝了两瓢沁凉的井水,叹道,“这井水是好!”
按说这还是刘家村打的井,不给你泉村人喝也不能如何,不过大家乡里乡亲的,前些年灌溉期是县里下来人协调的分水,处置得不偏不倚——买活军对农事是真的重视,连分水都管——今年又都种了土豆,不必争水,两村人便和气多了,也不计较这些。他身旁还有人招呼着说,“朱二爹,这里坐,这里风大。”
朱二爹道声谢,解开背篓,往地上一蹲,便掏出一个杂面花卷来,这馍馍掺了盐、咸菜干、辣椒干、葱花,又揉了荤油进去,油润水滑,很惹人食欲,他来时从自家菜地里还择了一根顶花带刺的黄瓜,掏出来在背心上擦了擦,一边‘咔擦咔擦’地咬黄瓜,一边吃咸菜花卷,嘴里时不时嘶嘶哈哈几声,笑道, “这辣子是放得多了点,昨日我说不够辣,今天和我斗上气了!”
阳光透过柏树的叶片,在地上撒下一格格的亮点,更显得树荫下的清凉,一群农人有男有女,或蹲或坐都在吃午饭,闻言也都道,“这辣子是好,城里富贵人家还熬辣油,那个更好了,便是咱们家,这辣椒长得快,家门口种一畦,一年的辣椒有了,省盐下饭,体贴人的东西。”
听说六姐也是喜欢吃辣椒的,甚至特意为一艘船都命名为辣椒号,民间的百姓们便天然对这种调料多了好感,其次的说,辣椒的好处也是人人都能看得到的。这东西和韭菜一样,都是便宜的调味品,但韭菜是香气,需要适当的盐去配它,而辣椒却可以少放一些盐还能下饭,对于一两千年以来,都在变着方法节省用盐的百姓来说,这东西就非常好了。但凡是刺激人的东西,都会受到广泛的欢迎,这廉价的刺激品也不例外,不到一年就完全登上了农户们的餐盘。
“这土豆,产量是好。我昨夜算了算——按我们家去年随便种了个两垄,放了二百多窝,便收了有数百斤,若是一亩田都种满了,我说个数你们别吓着——四千斤恐怕那真不是说笑的!”
“四千斤!”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也在议论着今年的粮食,这个是大家都关心的,由于天旱,农民们普遍做了减产的预期,但这数字让很多人都傻眼了,并不敢相信,“四千斤,梦话一般,真收了四千,我给你磕头叫娘娘。”
主张土豆可以产四千斤的是泉村的女娘,大家都叫她阿霞的,生得很丑陋,额前还有个瘤子,她家只一个老头子和她相依为命,从小就在田里干活,本来家里还有点田,算是中等人家,但被外头庄客欺凌,年年收成不好,后来自己的田陆续卖了,只好也做地主家的佃户,只是地主家的人颇为看不起她,管饭都不给她吃饱。
买活军来了以后,村里重新按人头分田,阿霞家只分了老头子的份,她没有办法,勉强考过了扫盲班,正想要进城做工去找饭辙,泉村这里被选为试点,阿霞也有了自己的人头田,她便一下觉得种地的日子也很好过了——她有瘤子,在城里呆着,总受到旁人异样的眼神看待,而且也放心不下家里的祖父,农闲时进城做活,赚牛钱,农忙时便还是回到泉村来种地。
凡是女娘,对买活军就没有不忠心的——买活军可给了她们不少好处那!阿霞是最听话的一个,看到报纸上说要学算数,阿霞便认认真真地学,到城里还去城里上初级班,并对城里的教学质量推崇备至,她说城里的于校长,算学班教得非常好,她以前有不懂的,被他几句就说得很明白。这番话让很多农户都兴起了想让子女去城里上学的心思,而阿霞自那以后便很喜欢算了。
“我们这般种法,单土豆或许是没有四千斤的,因为还给玉米留了地步,但预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