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是更情愿看焰口去!戏台那儿, 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看不到什么,便连配乐都只能听个响儿呢!那是恨不得拿喇叭喊着念台词,且还是多少年的老剧目了, 我们平时看不行吗——走, 咱们还是去看烟火去罢!”
“那得提前多久去排队啊?你怕是不知道, 那都是天还没亮就得过去,要在那待上一整天的, 就和去展览会排队是一般, 不能吃不能喝的, 说实话,我真熬不住, 你能么?”
“我……要不我们努力努力?”
“不行!这又不是阅兵式,能见到六姐当面, 那黑灯瞎火的, 天没亮就要去排队, 等看完了, 怎么回来?还得在附近露宿一夜, 等于一天一夜休息不好, 连着排队那日,得请假几日能歇回来?还是去看社戏就得了,横竖这焰口无论如何也没有仙画好看,等到了年边了,工厂一放假,到时候你排队看仙画,我一定让你去,或者等你赚了大钱, 再有这样的事儿,请你娘去江上游船赏烟火,十两银子一个茶位——那我再就不扫你的兴了!”
“十两银子?做梦呢吧!这会儿上游船打茶围,一人没有二十两怕是下不来的。再多要点儿,都够在都城这里买一间小屋了……罢罢,您别说了,明白您的意思,还是安生赚钱做工,什么时候把房买了再说别的!”
这不就懂事了?站在街角的两母子,一边蹲身拾掇着篮子里琳琅满目的鲜花,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口,路人听了也都莞尔一笑,不断有人停下来买花,“这般大喜的日子,怎么都要来一朵玉兰戴戴的!”
虽然短发人很多,但把玉兰花穿过衬衫扣眼,使它成为领花的办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行开了,不分贫富贵贱,在节庆时分以鲜花为装饰,也成为一种普遍的习俗,在鲜花摊位跟前,排队等小贩穿花的时候,街坊邻居,或者那些临时起意来买花戴的路人,信口都会聊上几句,“其实,就看社戏也挺好的!今晚别回家吃饭了,就在街路上买个饭团,吃完了赶紧去排队,据说戏社也排了几出新剧,还有新歌,都是专为定都大典写的呢!”
“正是了,人比人,只有步步往上的道理,虽说高兴吧,也还是脚踏实地好些,看社戏的,羡慕去江边看焰口的,在江边放焰口的,又羡慕江上游船垂夜风赏景的,可谁知道游船上的客人在想什么呢?说不准也在羡慕那些能去参加国宴的一流人物罢!据说,那国宴结束之后,还有所谓的文艺汇演,玻璃窗外就正对着烟花,想来那才是最顶级的享受!”
至于能够出席国宴的大人物,在国宴上都在想些什么,是否会感到纯粹的快乐,这就不是小民们能够想象的了。在幻想之中,所谓的国宴,怕不是还要吃龙肝凤髓,而所谓的文艺汇演更是天魔秒舞,列席者就算还不能如六姐一般陆地登仙,也起码是腾云驾雾的半仙人物了。“到那时候,说不准看了焰口都觉得不够尽兴,一举手,就和那八仙过海似的,各显神通,为大典增色!”
“……那焰口据说能放得极高啊……好像是仙器焰火……”
“据说黑天使也会现身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哎哎,黑天使之前不是就出现过了么?”
“这一次却是不同,说是成群结队,夜里带亮,可以组成天书文字,震慑宵小,当年在吕宋,弗朗机人就是这样被吓破胆的……”
“真有此事?!”
一群人的眼睛都瞪大了,那鲜花娘子,手里使劲,把玉兰花缀在了衬衫胸前的小口袋里,以扣眼作为固定,编了一个巧妙的花结,笑道,“焉能有假?——哎哟!小娘子当心,没戳到你罢!”
戴着斗笠防晒,穿着衬衫、阔脚裤的女子,摆了摆手,又轻轻地咳嗽了几下,把钱付了,一言不发,推上自行车就走,再待下去,她恐怕自己要露出马脚来了——国宴的饮食,其实无非也就是那么回事!就是罐头菜加上一些热炒,无非就是材料新鲜一点罢了,能有当日捕捞上来的海鲜,要说别的,真不至于,毕竟仔细想象,国宴的规模也大啊,再加上众口难调,大桌上更追求四平八稳,要说口味多好,让人印象多深,根本就不至于。
再说了,就这样的味道其实也刚合适,因为列席其中的宾客,把心思花在吃上的可谓是百中无一,就说金逢春自己,昨夜的国宴也好,文艺汇演也罢,都无法完全用心欣赏,不是忙着和各路来宾寒暄,就是心不在焉地思忖着六姐的讲话,如她们这样的重臣,借阅权限很高,她当然知道什么是‘共和国’,也被元首任期搞得心思浮动——
金逢春虽然比不上陆大红等一班彬山的嫡系,但入伙时间也是极早,而且步步高升,迅速受到重用,现在已经是农业部副部长了,亲民官也做过,技术官也做过,而且还执掌农业根本,如果说……那她在心里怎么想一想,也不算是没有自知之明吧?
人人平等,就是这点不好,就目前来说,一般的百姓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自觉,而在上层吏目这里,这个念头又很容易鼓舞出一些不该有的野心,而这种可能,会让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