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其实都是小事,服装厂的新衣也好,这超市的新屋顶也罢,看似都不起眼,也和民生没有直接关联,无非就是便宜、好看、舒服上的改进,可小事累积多了,便成了天堑,这可不是学个皮毛,自个儿多努力能跨越的藩篱。
就说咱们的皇爷,富有北部天下,又垄断了奢物买卖,别无所好,就喜欢造房子,在这些事情上,大臣也不会来反对,按说他又聪明又刻苦,还有钱,怎么也能造出比买地更好得多的房子了,可就看武林、绍兴两地超市的差距,就可知道买地这里的进步速度也不比他慢多少,只有更快的——武林的电线还在墙上乱拉呢,绍兴超市这里,墙面上就有电线槽了,甚至那电灯还可以在墙面按开关来控制,还有装在水泥梁上的顶扇,真要比地扇凉快多了,就是转悠起来瞧着吓人,我可不敢站在它下头。不过,屋子高,电灯装得就高,这样换灯泡也是麻烦。”
不论是电线、灯泡还是发电机,都是敏朝无法自产的东西,卖得当然昂贵,但却依旧非常走俏,大概人对于光明的向往是自古以来的,走进这样一间高轩敞亮的,四面只有柱子而无墙的建筑里,不管是第几次进超市,都会有一种屏息般的感动。再打量着四周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货品,就更加要五体投地的称赞本地物产的丰饶了,鲁二跟着张九娘去京城超市见识过许多次了,但走进绍兴超市依然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气——就连芳姨都是如此,两人不约同站住脚,注视着前方整齐而延绵,满满当当的货架,还有货架上放的货品:
成箱成箱的各种罐头,在海上都是一罐二三两银子的高价、成匹的布料,全用粗麻袋缝死了的各色粮食。干米粉一卷卷地堆叠着装成麻袋,在黄豆粒旁装着,货架前的小桌子上堆满了玻璃瓶装的样品,从这些量贩区往前,单件的商品陈列变多了,笔墨纸砚、教材话本,橡胶毬从大到小放在货格里,叫人看了眼馋,一个个灯泡挂在做好的展示架下头,虽然没有亮光,但从规格就能看出它提供的亮度差异——给灯泡换灯丝是非常吃香的工种,因为这一个灯泡得卖一两银子,谁家也不能次次都换,一盏灯有三个灯泡轮着来,随时去师傅那里擦拭换灯丝才是常态……
有了电扇、电灯这两样小电器,旁边就搭着卖基本电工教材和电学常识。本地的丝织业开始恢复了,海外的客商重新能采购到上好的绸缎,在绸缎区前方也有新式老式的衣服穿在假人身上做样品。芳姨指点着告诉鲁二,“你晓得这私人的厂家,倘若要把自己的衣服送入超市来展示的话,要花多少钱么?这样的展柜,一个月五十两银子不还价!”
细柳服装厂主要做的是华夏生意,再加上不愁卖,便没有来买展柜,展柜中展示的衣服还有西洋样式的低胸蓬袖裙,这是鲁二之前在北方不太见得到的。芳姨说买展位的主要是这些厂子,“会做生意得很……他们主要做外销服装和布匹,我们这里洋番很多,西洋画也流行,提花机又发达,自从佘四明打卡机器发明之后,提花机可以随心所欲地设计纹样,这样有很多新花样的缎子织出来,送去西洋非常好卖!
这些厂子为了把自己的料子让洋番看到,最直接的手段就是在超市买展柜了,各地的洋番商人也好,或者专门从这里买货去羊城港、?镜那些地方卖给洋番的华夏商人也罢,肯定都会来超市。所以别看超市平时逛的人多买的人少,实则日进斗金,就光靠这展位费、大宗交易的抽成,不几年就把多少建筑成本都收回来了。”
既然是说来看布料,鲁二还以为要看的是新提花机织出来的缎子——既然说比缂丝还要更贵,那显而易见会是一种复杂的织物,鲁二搞不大懂缂丝和妆花之间的区别,按他想来,虽然缂丝是不太能用妆花的提花机去织的,但既然提花机可以应用所谓佘四明机器的原理,用机器来分辨什么时候操纵哪根梭子,速度比人快而且不容易出错的话,一样的办法应该也可以用在缂丝上,这样的话无疑也能极大地降低缂丝的成本——如果一块缂丝的料子只卖原本十分之一的价钱,那肯定是非常大的突破,不过,这就和芳姨的话对不上了,这材料要比缂丝还贵一倍,那工艺的复杂程度鲁二就完全无法想象了。
“自然了,所有的洋番都想买一块的还有我们的仙绸……”
说话间,芳姨已经带着鲁二来到了织物展柜的中心,这里有一个大的柜台:木架子玻璃面,光是这个展柜在买地崛起以前都是难以想象的奇珍异宝,也就是这几年来透明玻璃大行其道,大家才看得轻贱了。这个柜台就说明了商品身份的不凡,因为它是用来特意介绍这种新产品的。在超市里,不管是多么难得的货物,一区配几个导购就不错了,但东西居然有一个专门的柜台和四五人介绍,可见它是多么的不凡!
不过,卖相上来说,不算是多夺目,鲁二扫了一眼货柜,里头卷了些不同的花色,有‘长寿延绵’的万字纹、娇嫩的天青水绿花鸟纹,这都是官缎常见的纹样,而或许是隔了玻璃,这缎子的文采不算是很夺目的,并没有亮晶晶的反光。他不免疑问地瞧了芳姨一眼,此时已经有售货员腾出手来,对他笑道,“客官,可不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