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小屁孩就是我。”道士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看我那时候,多年轻,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现在真的是老了。”
百里辛随口“嗯”了一句,“你现在也不老,还不到四十,人生还没过一半呢。”
相册中的照片都是他们两个,有时候是两人的合影,有时候是单人照。有时候是很讲究的正面照,有时候看起来又是随意一拍的生活照。
道士吃完包子后开始吃茶叶蛋,他一边剥着蛋皮,一边慢吞吞问向百里辛:“你好像很在意我师姐?你该不会是怀疑是我师姐写的这两张符吧?”
百里辛捏着相册的指尖微微一顿,语气平淡道:“没有,怎么会,我只是看她长得漂亮。”
“无所谓,反正不管你是不是怀疑,”道士耸肩,“写符的人都不会是我师姐,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百里辛:“……”
相册厚厚的一摞,小男孩也在相册中渐渐长大变成了青葱少年,又变成了青年,最后渐渐有了成人的自信和光芒。
女人从始至终,依旧是那个模样,照片第一张的时候,他们两个像母子,随着照片向后翻动,他们的关系也渐渐从“母子”变成了“姐弟”。
百里辛继续向后翻动,从道士二十多岁开始,照片中就只有了道士自己。
而照片中道士的表情的渐渐从最初的自信变成了稳重和内敛。
百里辛翻到最后一页后才阖上相册,“你师姐后来怎么不入镜了?”
道士正在喝粥,浓稠的粥顺着吸管“唰啦唰啦”地往嘴里吸。
“她走了,走了有十年多了吧,”道士咽下粥后抬起头叹息道。
百里辛:“走了……是我理解的那个走了吗?”
道士又是一个叹息:“应该是吧,哎,红颜薄命啊,可惜了。”
谈到了伤心往事,道士干脆将喝到一半的粥放到了一边,目光渐渐有些游离,“那一天,刚好是漫天大雪。师姐她一夜未归,后来我在河边发现了她的踪迹。她死的时候都是那么的优雅漂亮,白茫茫的雪花落在她身上,好像一床柔软的白色棉被。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她嘴角挂着笑意,脸上是恬静的笑容,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我从来没想到,昨天还在跟我有说有笑的师姐,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当时是我给她安葬的,葬在了公墓里。说实话,那天以前,我从来没考虑过死亡这件事情,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以为师姐可以陪伴我人生中的所有重要时刻。我从那天起,忽然明白了生命的真谛。”
“生命就是这样,有时候很坚强,有时候又脆弱地不堪一击。只有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对待,把每一次见面的当成最后一次见面,才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百里辛双手捧着相册放在了茶几上,“节哀。”
道士继续喝粥,“嗐,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早就释怀了,好歹我也是修道之人。”
“所以我才说画符的人绝对不是我师姐,因为她已经不在了。除非是我师姐复活,但人死不能复生这又怎么可能呢。”
百里辛沉默不语,他抬头扫了一圈大厅,目光落到了摆在窗边的供台上。
香炉中的香已经燃尽了,灰色的炉灰歪歪扭扭摊在香炉中。
桌上摆放着新鲜的瓜果,供台左侧摆放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师姐淼盼儿之灵位”,右边放着一尊道家老祖的石像。
看着供桌,百里辛总觉得有一点奇怪,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你如果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公墓找找我师姐的墓碑。”道士把粥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抻着脖子伸了个懒腰,“好了,照片你也看过了。我这也忙了一晚上,挺困难,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送客了?”
主人赶客,百里辛也不好久留。和道士简单寒暄了几句,百里辛就离开了道士的住处。
走出巷子的时候,那位卖早点的大姐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百里辛想起她当时欲言又止的表情,思忖两秒后走了过去。
“大姐,还有什么早点?”赶在大姐收拾保温箱前,百里辛拦在了她面前。
“只剩下茶叶蛋了,小兄弟,”大姐抬头看了百里辛一眼,“咦,你是刚才和道长一块的小兄弟?”
“没错,就是我,你记性可真好啊大姐,”百里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十元钞票,“那给我两个茶叶蛋吧。”
大姐忙接过钱放进钱箱里,“你算是说对了,大姐我啥都一般,就是记性特别好,只要是我见过的人,看一次我就忘不了。”
她麻利地用塑料袋装了两个茶叶蛋,又从钱箱里找了九块钱,“喏,茶叶蛋五毛一个,找你九块钱。”
百里辛只是接过了茶叶蛋,“刚才看您和大师挺熟稔的,你们很熟?”
大姐:“我在这一片卖早点二十多年了,这孩子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天天来我这里买早点。”
说着,大姐抬手比划了比划,“你说这么多年,能不熟吗?”
“不过这孩子也怪让人心疼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那会儿子可要美了,天天打扮得跟花孔雀一样。自从他家人离开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本来挺爱说话的一个孩子,就变得有些邋遢又孤僻,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一直独来独往的。偶尔还会看到他站在巷子口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大姐打了个哆嗦,“反正看着怪渗人的。”
“所以刚才看到你们两个一块过来,我是既惊讶又替他开心,终于交朋友了。”
百里辛:“他的家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还有印象吗?”
大姐举着钱陷入沉思:“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最开始也会和他外出,后来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