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山上, 不过拂晓,已然有许多声名不显的仙门先后抵达此处。
为周天星辰阁之事,太上鸿图被他祖父抓了壮丁, 一大早便要与众多族人一同为前来此处的仙门弟子引路。
随着日光偏移, 司南山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头攒动, 耳边满是寒暄之声。
太上鸿图握着刚拿到手的席位排布,目光扫过, 缓缓皱起了眉。
沧澜门在修真界没什么声名,混不上前列也不奇怪,但将他们的位置安排在诸多负责杂务的仆婢听候吩咐之处, 未免有些过分。
况且有此待遇的, 还只有沧澜门一个宗派,打压之意显而易见。
“族弟可是对我伯父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同样出自太上一族的青年似笑非笑地觑着太上鸿图。
太上鸿图笼起袖子,两道下撇的眉毛看上去很是好欺负:“沧澜门远来是客,如此行事, 不免失了皇族气度。”
青年闻言冷笑一声:“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蹭吃蹭喝的小仙门, 也敢称客。”
他看了太上鸿图一眼, 又阴阳怪气道:“族弟如此为沧澜门说话, 可是已经攀上了高枝,只等着那沧澜门弟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周围有几名出身小仙门的修士听了他这话,面上不由讪讪。
“不比族兄一家抱住景帝陛下的大腿, 风光滋润。”太上鸿图没有生气, 不疾不徐地回怼道。
会刻意在这种细处给沧澜门难堪的, 也只有皇朝中偏属于太上非玦的一派。以太上非玦的性情,是无意在这些小事上做手脚的,如此行事, 不过是平白失了气度,但这世上总有不少人喜欢揣度上意,借机讨好。
青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性情温和得有些懦弱的族弟会反驳自己,他眼中现出恼意,刚想发作,却听远处有人唤他前去。
算他运气好!青年无心理会太上鸿图:“你若是对这安排有什么不满,自去寻我伯父辩驳!”
看着他的背影,太上鸿图慢吞吞地将关于席位分布的玉简收好,也不打算再做什么。
他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以那位萧姑娘的性子,连庆王,不,如今该叫罪人太上非白,都在她手下身败名裂,死于非命,怎么还会有人敢上赶着招惹她?
是觉得自己的命比景帝陛下的亲弟弟还硬?太上鸿图一时觉出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唏嘘。
就在他唏嘘之时,高处有龙驹踏云而来,很快便落在了司南山巅上。十余天武卫护卫在车辇两侧,颇有些引人注目,尤其合道境的斛律与渡劫境的林戎也跟随左右,便更让人侧目。
在车辇之后,众多名为沧澜门,实则出自小孤山的弟子带着几分好奇张望四周,倒是对上了出身南域偏远之地的人设。
合道境的斛律在众多修士感知中,实在十分显眼,于是许多道视线便俱都投向了车辇所在。
“那可是天武卫大将,斛将军?”有修士低声开口,“车辇中坐的是谁?”
能得天武卫大将护送,只怕是太上皇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个元婴期的小辈罢了。”出身太上一族的中年人闻言答道,“前日她拔出了霄云帝女留下的地阙,因帝女当年留下的话,天武卫便奉其为主,听其调遣。”
“她修为境界不如何,运气却着实不错。”这句话里轻易便能品出几分酸意。
“是啊,三百多年来也没人拔出地阙,偏偏叫她捡了漏。”
太上一族中妒忌太上葳蕤的族人又何止二三,一支天武卫的实力,甚至堪比传承了万年的仙门大派,就这样轻易被她得了,如何不叫人眼红。
不远处,一名仙门弟子压低声音道:“你们可听说了七日前庆王府发生的事?这沧澜门携礼上门,竟是生生逼死了当朝庆王!”
这话引得周围几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中有不少是庆王府寿宴后才抵达上京,是以对当日之事并不清楚。
女子皱了皱眉,似并不赞同:“此言未免偏颇,太上非白所行不过咎由自取,景帝陛下已然亲口下令褫夺其王位,如今皇朝之中,却是没有什么庆王了。”
“若非是她步步紧逼,只怕景帝是舍不下这个幼弟的。”生得有些贼眉鼠眼的青年自得地笑了笑,仿佛觉得自己知道得比旁人都多上许多,“偏偏,她竟还自称是霄云帝女的女儿。”
“霄云帝女不是在三百多年前就飞升了么?她还留下了一个女儿?”
“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此事……”
贼眉鼠眼的青年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不过是那沧澜门弟子一面之词,我看,根本就是她自抬身价的谎话!”
流言从来是传得最快的,至于真假,有时反而不被人关注。
各色意味不一的目光投注在龙驹拖曳的车辇上,素色薄纱垂落,只显露出少女纤巧的下颌,让人难以窥见全貌。
“师姐。”濮阳鸾回到车辇旁,沉声道:“沧澜门的席位被设在最后,正是宫中仆婢听待吩咐之处。”
便是她一向好性情,此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濮阳鸾自己倒罢,她却受不了太上皇朝待太上葳蕤如此轻慢。
太上葳蕤缓缓道:“那便不必入席了。”
左右,她今日是来砸场的,入不入席也无分别。
很快便有人察觉到了沧澜门的位次在何处,顿时周遭议论声再起。
“那不是仆婢听待吩咐的廊亭么?沧澜门竟是被安排在此?!”
“倒也与他们的身份颇为匹配。”青年轻蔑一笑,面上毫不掩饰嘲讽之意。
“不错,沧澜门这样的末流宗门,又如何有资格与我等同坐!”
一时间,不少嘲弄讽刺之言在四下响起,即便是天武卫,也不能封住这么多张议论的嘴。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