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城中,地牢内光线昏暗,十一娘闭目养神,态度很是安然。
不知过了多久,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但在阴暗沉闷的地牢中,这道声音便显得很是分明。
十一娘缓缓睁开眼,时隔数日,再次看见了银霜。
她弯起眉眼,对站在自己面前的银霜道:“城主大约是很不想来这一趟的。”
在银霜出现的那一刻,不必问,十一娘也猜到了北域妖族联合攻打无妄海的结果。
银霜没有否认,叹了一声道:“确是如此。”
可惜她不得不来。
妖尊胜了,她不仅不能杀十一娘,反而要将人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你大约还不知,前日在无妄海上,妖尊以一人之力抗衡数十渡劫期妖王,”银霜嘴边噙着些许笑意,徐徐道,“众妖俯首,往后北域之中,”
银霜举止间并不见慌乱,如今比她情形更麻烦的大有妖在,毕竟,除了扣押十一娘等人,夜游城甚至没有向无妄海出兵。
无妄海一战的结果仿佛惊雷一般在北域炸响,北域妖族联手,竟然输给了一个人族?!这实在令未曾在场的妖族难以相信。
但无论他们愿不愿意相信,事实便是如此,不会因他们的意志而改变。
身在凤池领的花月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听完下方妖族禀报,她的瞳孔有一瞬收缩,又刹那间恢复如常。
虽然凤池领不曾直接出兵,但回拒无妄城求援已然是立场暧昧,何况花月私下的确与蜃妖等大妖达成共识,如今妖尊大胜,她之所为便逃不过清算。
至于花月为何要这样做,原因也再简单不过,比起受妖尊辖制,她更想做凤池领真正的主人。
花月一向不缺野心,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以人族的身份,坐上凤池领右护法的位置。
只是这一次,她的谋划却是落空了。
花月难以抑制生出几分怒意,但深吸一口气,她强压下所有情绪,脑中恢复清明。
自己现在能做的,便是前往小孤山,亲自向那位尊上请罪。
花月不清楚太上葳蕤会怎么处置自己,但比起逃离北域,她更愿意赌一把。她还不想舍弃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五日后,静室之中,太上葳蕤睁开眼,天光自窗缝漏入,停驻在她身旁。
休养这几日,已足够她将身上伤势恢复大半。
就算境界最高的蜃妖已经被太上葳蕤种下血咒,其余大妖也被封住灵力,但为防变故,她也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一道身形映在窗纸上,少女在门外脆声开口:“师姐,凤池领花月前来拜见,如今正于阶下叩跪请罪。”
长陵等人此时尚在归途,还需数日才能抵达昆墟,毕竟北域疆土辽阔,就算飞舟以最快的速度航行,也需半月有余。
好在就算他们不在,小孤山其他弟子在萧玉虚的带领下,也已经足以独当一面。
“不必理会。”太上葳蕤开口,语气平静得不见丝毫起伏。
少女应声称是,没有多言,退了下去。
玉阶重重,花月姿态恭敬地跪在下方,偶有小孤山弟子从此经过,不免向其投去讶异的目光。
“她是谁?”年纪不大的妖族少女好奇地望向花月,目光落在那道横亘在脸上的伤痕,眼中不由生出几分惋惜情绪。
她身旁少年回道:“听说她就是凤池领从前的右护法,花月。”
小孤山弟子都知,在太上葳蕤斩杀金翅大鹏之后,整个凤池领便已归顺于她。花月也因此在太上葳蕤的授意下代理凤池领,只居于她一人之下。
小孤山弟子也都知道,几日前,北域妖族联合来犯,凤池领作为妖尊治下,却不曾回应无妄城求援,固守不出。如此行径,已是与背叛无异。
“怪不得她跪在这里,原是在向师姐请罪。”少女恍然道,眼中飞快褪去同情。
若不是师姐实力强横,孤身一人败退众多大妖,不说请罪,或许她已经和北域众多势力一道瓜分小孤山和无妄海。
花月坦然听着耳边传来的议论,神色不改,她既然做了选择,便理应承担选择的代价。
何况,她抬眸看向前方宫阙,双眸幽深,如今也并非是最糟糕的情形。至少,她还是得了一个请罪的机会。
金乌西沉,霞光将云层染做赤金,在最后一缕余晖沉入天际后,夜色笼罩了整座小孤山。
一弯孤月悬于枝上,蝉鸣声声,甚是聒噪。
月色如水,落在玉阶之上,静室内,太上葳蕤双目紧闭。
周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她有一瞬恍惚,便是在这时,浓稠恶念与怨气如同浪潮一般翻涌而来,将她的意识淹没。
太上葳蕤的意识不受控制地被恶念与怨气地激起种种负面情绪,好在她并未迷失其中,始终保持着一点清明。
这里是……
太上葳蕤记了起来,她曾经来过这里——这里,是燕愁余意识深处。
若是如此,那他现在……
太上葳蕤挣脱缠绕而来的恶念与怨气,意识化为无数光点,飞快向黑暗深处而去。
重重恶念怨气中,燕愁余紧闭双目,禁锢他的锁链较之太上葳蕤上一次见时,力量似乎已经薄弱许多。
太上葳蕤看到了他身上的封印,九重封印如今已有四重黯淡,她心下不由一沉。
周天星辰阁坍塌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燕愁余身上封印是因何破开?
失去封印禁锢,燕愁余体内力量更强,但这也意味着,他将为更重的煞气影响。天道赋予他的本能,是杀戮。
‘燕愁余!’
无尽恶念如同翻腾的黑雾一般,席卷向太上葳蕤,拦下她去路。
光点汇聚为人形,太上葳蕤全无退意,如利刃一般将暗色撕破,来到燕愁余面前。
她的身形看上去有些虚幻,太上葳蕤伸出手,将燕愁余抱住,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