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上阙崩塌之时,此方天地间的仙庭咒契终于完全崩碎,无数修士都能清楚感知到,来自冥冥之中的禁锢在此刻得以解除。
小孤山的飞舟顺着江水漂流而入,渡劫期的争斗还远不是濮阳鸾等人能参与的,他们只能等在天水阁外,静待太上葳蕤传讯。
将受伤的青鱼修士捡回船上,面对众多为天水阁囚禁,遍体鳞伤的妖族,小孤山也顺手捞了回来。
大师姐毕竟有妖尊之名,加上小孤山许多弟子如今都是妖族,怎么也不好对此坐视不理。
何况按长陵的说法,人口,不,该说是妖口都是上佳劳力,无妄海正值用妖之际,海中妖族便是再翻一倍也不嫌多。
在他的指示下,小孤山弟子过处堪称寸草不留。
闻人颜站起身,冷声号令麾下修士围剿天水阁长老与弟子。斩草除根,当日天水阁打压罗浮教之时未曾手软,今日,闻人颜自然也不会对天水阁手软。
她的眼神似乎淬着幽深寒意,让人望来不寒而栗。
天水阁这一战,终究是成就了妖尊之名。
太上葳蕤败退桑南淮,令无数远征天水阁的修士不至沦为祭品,这样的光辉下,罗浮教之前所做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此后,世人只会记得是妖尊覆灭了天水阁。
只需这一战,青鱼的声名便已然稳居于罗浮教之上。
在闻人颜冰冷的眼神下,就算是闻人昭越,也不由生出几许畏惧,她讷讷唤了句:“阿娘……”
“领兵去围剿天水阁余孽,天水阁累累血债,是该偿还的时候了!”闻人颜语气中带着一股压抑的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罗浮教此行,总不能毫无所获!
闻人昭越低下头,应声道:“是……”
各方势力都动了起来,桑南淮已死,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不会放过瓜分天水阁资源的时机。
伤势较轻的青鱼修士汇聚在余紫嫣身边,跟随着小孤山飞舟一路向前扫荡。
或许是因太上葳蕤的存在,其余修士皆是望之逼退,不曾相争。
而眼看着白月宗的战旗与青鱼汇合,闻人颜猛然意识到什么,青鱼与白月宗,原来早就有所勾结,那之前……
想明白这一点,闻人颜神情愈冷,看向喻檀烟的目光有如刀锋一般:“白月宗原是如此出尔反尔之辈?!”
喻檀烟并不畏惧她,勾起唇角,眉如细柳,眼波流转如烟雨朦胧,看似楚楚可怜,但在闻人颜面前,却全然不落于下风:“阿颜,我白月宗答应你的,可都是做到了。不过一次合作,没有道理白月宗从此便只能与你罗浮教合作。”
她慢条斯理道:“何况,我家那不省心的小辈十多年前离家出走,偏巧入了小孤山,如今已然是其门下亲传弟子。宁儿就这一个独子,白月宗总要为他考虑一一。”
喻宁便是白月宗如今的掌门,喻梦丘的母亲。
闻人颜阴沉着脸看向她,一语未发。
调息恢复后的欧阳扩施施然站起身,含笑上前:“喻前辈说得不错,世上的确没有这样的道理。”
闻人颜不由冷笑起来:“怎么,青云道也想倒戈向妖尊?前日淮江之上,败在一个小辈手中,青云道颜面扫地,欧阳长老竟是能忍下这口气?”
“连天水阁阁主都败在妖尊手中,这样看来,我输得并不冤。”欧阳扩态度坦然,活到他这个年纪,需要不要脸的时候,便能足够不要脸。
喻檀烟挑了挑眉,看来,青云道是打算改弦易辙了。
目光对视,她与欧阳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为方禹州仙门,白月宗和青云道的交情,比起和罗浮教,可是深了许多。
愿赌服输,闻人颜明白这个道理,但当真到了这个地步时,脸上还是难以控制地现出怒意。
容洵站在一旁,不曾开口参与这场口舌之争,似有些神思不属。
容玦深深地看着这一幕,他心中清楚,罗浮教大势已去。
白月宗与青云道倒戈,因桑南淮之死,苍栖州诸多仙门世家必定心向青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闻人颜苦心谋划的一切,都如空中楼阁,轰然倒塌。
看着前方崩塌的天上阙,容玦不由觉出一丝讽刺。
他袍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天水阁覆灭,父母大仇已报,但他心中却并不觉得如何欢喜。
大约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必须面对一场判决。
容玦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在恐惧,恐惧将要落下的利刃。
便在人心浮动之时,异变陡生。
洞虚修为的天水阁长老钳制住着月白裙裳的女子落在高楼上方,以灵力传音道:“容洵,你看清楚,这是谁!”
容洵抬目看去,变了脸色。
被天水阁长老掐住脖颈,脸上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女子,正是他兄长的女儿。
她是泠竹,或者如今,该叫她容瑾才是。濮阳鸾远远望着这一幕,紧抿住唇角。
昔日,容洵突破洞虚,泠竹便不得不恢复身份拜入天水阁,名为弟子,实则却是人质。
当年尚在镜明宗时,濮阳鸾曾与泠竹交好,只是在云湖地宫中,两人面对负伤的太上葳蕤,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从此渐行渐远。
太上葳蕤身上寒毒,乃是自泠竹身上引渡,哪怕动手的其实是容玦,泠竹最初并不知情,但受益的人,终究是她。
人心总有偏向,濮阳鸾而今偏向的,只会是破开三十三重光明境来救她的太上葳蕤。她没有动作,冷眼看着前方。
容洵的目光落在高楼之上,浑身血液好像有一瞬凝固,他强作冷静道:“你想如何!”
“放了我,想要她留一条命,就放我离开!”衣袍染血的天水阁长老嘶声道,“一命换一命,再公平不过!”
“休想!”不等容洵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