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叶不孤从院落中走出,他着一身白衣,袖角用银线绣出山峦烟岚,正是如今小孤山的弟子服。
神情冷峻地向前,他眉间沉郁之色一如往日。
刚到药庐外,便听到此起彼伏的痛呼之声从小楼中传来。
这两年间,药庐已经扩建了次,只是医修一脉,人数都已经超过了当日整个小孤山的弟子。
靠窗的静室中,伤了腿的妖族少年哭丧着脸道:“顾师兄,我觉得自己伤得不重,嗑上两颗丹药就行了,不必劳你亲自动手。”
明明顾师兄和这位师妹看起来都很温柔,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砧板上的鱼肉。
顾少雍一如两年前那般羸弱,此时温和地对少年笑道:“丹药用得多了,最易堆积丹毒,这样的外伤还是交给医修合适。”
他一个眼神,身旁少女就飞快伸手将妖族少年按住。
“我看你经脉淤堵,理应疏通一二,正好趁此处置了。”顾少雍又道,说罢,不等少年拒绝,将灵力灌注入银针,刺入他身上要穴。
少年立时惨叫一声,顾少雍安慰道:“这针法痛是痛了些,但极有好处,忍一忍便好。”
他又转头对做自己助手的少女道:“看好下针的位置,下回你便可以自己动手试试。”
两年时间,已经足够小孤山在北域有些声名,因此前往昆墟拜师的弟子也越来越多。
数百医修弟子,萧玉虚不可能一一指点,因而已有元婴修为,医术出众的顾少雍便担下了教导师弟师妹的责任,隐隐有成为医修一脉之主的趋势。
叶不孤无视掉耳边传来哀嚎,穿过回廊,只见庭中晒了各种药草,身着白衣的小孤山医修弟子穿梭其中,时不时争论上两句。
“月见草怎么能拿出来晒?!要是损了药性,回收的灵石只怕要少上一半……”
“这是一位有项目的师姐要求的,她正在研究月见草曝晒时间对药性的影响。”少女回道,“所以不管药性如何,她都会按定好的价钱收购。”
“听说最早入门的师兄师姐都是豪富。”另一人很是羡慕,“为什么我没能早些拜入小孤山,据说那时候要入门可比现在简单多了。”
……
叶不孤抬步穿过回廊,周围却无人发觉,以他洞虚的修为,只需心念一动,便可蒙蔽这些修士的感知。
穿过洞门,清幽竹林之内,萧玉虚正在为一众丹修讲道,下方修士听得极是认真,其中除了身着白衣的小孤山弟子,还有不少来蹭课的妖族。
小孤山并不禁止非门中弟子前来听课,不过吃住需要自行解决,因为这个缘故,小孤山外围的院落尽数被租了出去,成为山门一大收入来源。
也是有了这些外来的妖族,才令小孤山有不断发展的人手。
萧玉虚落下最后一个字,自前方站起身,下方一众弟子也齐齐起身,向他一礼:“恭送老师——”
能得一位合道境界的大能授课,这是他们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萧玉虚点了点头,径直向竹林外行去。
等在此处的叶不孤向他一礼:“师叔。”
看着他,萧玉虚忍不住叹了一声:“上次炼的丹药,已经用尽?”
叶不孤能维持神智清醒,多是靠压制心魔的丹药。
嗯了一声,他双眼中墨色深沉,像是不起丝毫波澜的幽潭。
萧玉虚一时无言,沉默片刻才道:“不孤,你该知道,这些丹药治标不治本,想摆脱心魔,只能你自己来治。”
叶不孤没有说话,他一向是个很沉默的人,在大荒枯冢镇压几百年后,便越发如此了。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清醒之后,每每合眼,他都会想起那座染满鲜血的城,面对哭嚎,哀求和咒骂,他没有停,直到双手都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每一刻好像都有无数亡魂在他耳边怒吼,他为什么不去死,他该死,他该为他们偿命!
这是他的罪孽,终此一生也无法洗脱的罪孽。
“不孤,当日之事并非全为你的过错……”萧玉虚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劝道。
叶不孤打断了他的话:“杀人的,是我。”
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死在他手上的,是无数手无寸铁,毫无修为的凡人。
萧玉虚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没有再说下去。
从药庐中取了药,叶不孤穿过回廊,向藏书楼行去。
藏书楼中有不少修士,或坐或站,却没有一人发出刺耳声响,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
穿过最外围的书架,叶不孤停在禁制外,拂手挥出灵力,银白光芒亮起,现出一道洞门。
随着他迈入其中,禁制又在瞬息间恢复如初。
叶不孤很少来藏书楼,他只用剑,对于其他并无兴趣,这里关于剑法的心诀,他早在很多年前便已尽数翻阅过。
至于这一次来,是因裴行昭修为突破,叶不孤需要为他择一门合适的进阶刀法。
对于刀法,叶不孤便不如剑法那般了解,唯有亲自来一趟。
书架上镌刻有符文,在修为不足之时,便无法取出相应的功法玉简,这也是对门中弟子的保护。
许多功法心诀若是修为不足而强行参悟,极易走火入魔。
书架上的玉简散发着莹润灵光,不知为何,叶不孤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身侧。
记录了功法的玉简安静躺在其上,怎么看也不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叶不孤没有动,就在这一刻,心中仿佛有道意识在告诉他,这只是他多心了。但这个念头的出现,本就是最大的谬误。
他并指,向书架落下一道锋锐剑意。
当剑意出现之时,隐藏于此的禁制被逼出,或许是因为时间消磨,力量已经削弱许多,在叶不孤的剑意下便如冰雪消融,缓缓散去。
清醒之后,叶不孤对于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