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宗内,游子方本在静室打坐,却忽然接到了传讯。
水镜在空中展开,披着黑袍的天水阁阁主看着他,声音嘶哑低沉:“桑庭已死,速擒镜明宗容少虞问罪。”
在魂灯灭掉之时,远在千万里外的天水阁阁主便知道了儿子的死讯。
就算桑庭是他不怎么重视的儿子,但在苍栖州内,敢如此行事,便是狠狠在天水阁脸上扇了一巴掌。
太上葳蕤动手时不曾遮掩,之后又故意现身引开天水阁护卫,便是坐实了是她杀的桑庭。
游子方站起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阁主是说,容洵那个弟子,杀了三十六公子?!”
“可三十六公子已经结丹,那奴婢出身的容少虞不过筑基罢了。”
这修真界,何曾有筑基修士能杀了金丹的?!游子方活了一百多年,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
“你是在质疑本尊的话?”
黑袍掩住大半面容,天水阁阁主语气冷淡,并不在意太上葳蕤用什么法子杀了桑庭,他的儿子太多,桑庭的死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但桑庭死了,丢了天水阁的颜面,才是他亲自现身,吩咐游子方的缘故。
游子方立刻跪下身,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卑下无状,请阁主恕罪!”
天水阁阁主冷淡道:“如今先杀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镜明宗弟子,以儆效尤。若是镜明宗不识趣,便先换个掌门吧。”
近日天水阁才找借口吞并了几个宗门世家,此时倒没有功夫对镜明宗下手。
游子方心中一寒,将濮阳鸾的事咽了回去。他不说出来,桑庭之事便可以容少虞的死暂时作结,看在早逝的容家兄长的份上,便不要再多搭上一个洵兄弟子的性命。
“卑下立刻动身,一定擒下容少虞问罪!”
这容少虞真是疯子,为了自己的师妹,竟敢刺杀桑庭公子?!
游子方随行的人不少,便没有住在镜花岛上,此时他起身,带着天水阁众人浩浩荡荡向镜花岛而去。
桑庭的护卫没能追上太上葳蕤,游子方思虑一二,觉得她应当会回镜明宗。
除了镜明宗,她还能去何处。
便是没有找到人,她身为镜明宗弟子,定然有一盏魂灯,以那盏魂灯为引,便可确定其所在。
游子方到日月殿时,只见殿前已经挤满了人,除了镜明宗长老弟子外,前来参加擢仙试的清溪郡各大势力来人同样也在此处。
雨声不绝于耳,纸伞盛开在空中,人头攒动,雨滴接连不断地打在伞面上。
“发生了什么事?”
“容掌门为何深夜请我等来这日月殿前?”
“云中城内好似生了什么变故……”
“似乎与天水阁有关。”
“我宗尚在云中城内的弟子传讯,城中似有黑龙出现……”
长夜未尽,日月殿前灯火通明,在游子方前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容洵提着一盏魂灯自日月殿中走出,濮阳鸾跟在他身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今夜,我门下逆徒容少虞走火入魔,行事狂悖,致使天水阁桑庭公子无辜枉死。自今日起,将容少虞自我镜明宗除名,从此她与镜明宗再无瓜葛!”容洵高声说罢,手中将魂灯重重摔了下去。
游子方正要阻止,那盏魂灯摔落在地,幽蓝的火焰跳动一下,瞬息灭去。
日月殿前一片沉寂,魂灯一灭,从此镜明宗与太上葳蕤再无干系。
雨声越来越急,濮阳烈撑着伞往回走,没想到濮阳鸾那小贱人运气这么好,才把她送到桑庭公子身边,他就死了。
不过这容少虞难道是为了濮阳鸾……
前方突然现出一道黑影,濮阳烈不由一惊,等他回过神定睛一看,随即吊儿郎当道:“是你啊。”
濮阳鸾站在雨中,任雨水打湿全身,一双眼在暗夜中,深不见底。
见了濮阳鸾,濮阳烈脸上丝毫不见心虚,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觉得她能把自己怎么样。
虽然同姓,但自己的父母可都是化神修士,濮阳鸾的父母一个修为低微,一个只是凡人,濮阳烈打心里觉得,她是低自己一等的。
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命人制住濮阳鸾,将她送给桑庭为奴为婢。
“你来干什么?”濮阳烈的语气高高在上,他从不曾将濮阳鸾放在眼里。
“若是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道歉,本少爷可以勉强原谅你,免得你落得和你那个师姐一样的下场。”
“得罪了天水阁,她只怕连块儿骨头都剩不下了!”
濮阳烈说着,大笑了起来,当日被太上葳蕤一遍遍按下水里的气总算是出了。
濮阳鸾冷冷地看着他:“我来杀人。”
她缓缓抬起手,一道道灵力飞出,席卷向濮阳烈。
他转身想逃,周遭的环境忽然扭曲变形,雨声在这一刻消失,濮阳烈眼中的一切忽然变成了另一番光景。
“滚开!都给我滚开!”站在原地的濮阳烈挥着手,体内灵力胡乱地被他挥手击出,山石碎裂,在雨声中并不十分引人注意。
濮阳烈想逃,却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在原地打着转。
濮阳鸾冷漠地看着他的恐惧,心中生不出怜悯。
师姐能为她杀了桑庭,那么她杀一个濮阳烈,又算得了什么。
若非是他,便不会有今日种种!
濮阳烈忽然抓起了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他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用力抓挠着脸,很快手上便沾满了自己的鲜血。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雨夜中,擅卜筮之人,从来都能造出最真实的幻境。
濮阳烈要在无尽的痛苦和恐惧中死去,才能偿还他所做的一切。
火舌舔舐上身体,濮阳烈痛苦地嚎叫起来,他在地上翻滚着想熄灭火焰,却还是眼睁睁看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