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晏承上一次疏通煞气, 堪堪过了十来天,日渐严重的阴煞从不知名的角落挤出, 又重新汇集到他的身边、深入脊骨。
初始时他以为是自己这幅身体不中用, 如食髓知味的瘾君子那般,尝过了骨髓神经中阴湿和疼痛被一点点拔除,体验过许久未曾感受到的轻松, 对疼痛的耐受度不够强了。
又或是他产生了‘抗药性’。
越是得到顾之桑的帮助, 阴煞反噬得便越严重,导致他躯壳汇集阴祟的速度大大加快。
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晏承发现并非如此。
他身上出现的变化,似乎并非是他本身的原因……
是煞气在变多。
接触的灵异多了, 甚至于整个人都被掳到阴曹地府走了一圈,饶是没有改过命、开过光,他的体质还是发生了自然变化。
晏承可以看见阴间的东西了。
不仅鬼物,还有就是他周身那些黑压压的、不断翻滚的阴煞。
亲眼看到这些东西不断往自己的七窍和毛孔中钻,晏承不禁苦笑。
难怪自己会被当成不详。
正出神思索, 一旁的手机微震。
晏承那双为了降低对痛觉的注意力而刻意放空的瞳仁, 慢慢聚焦,回神的瞬间,刺入内腑的冷意令他眉尖一抽。
能在私人时间、给他的私号发送消息的人不多,他闭着眼都知道有谁。
带着些许道不清的期许, 他拿起手机看向屏幕,痛到双手微凉的修长指尖如半透明的薄玉。
「阿承,睡了吗?昨天视频的时候你妈妈就说看你脸色不太好, 有些担心你最近身体情况, 要不请顾师父帮你再看一看?」
同他发消息的人是晏鹤, 他的父亲。
晏承垂眸:「不用, 我挺好的。」
似是察觉到传递的语气过于冷硬,他抿着好看的唇,又添了一句:
「你们不用担心我,天冷了记得让徐姨早点给妈预约看诊,衣服也别再穿那么薄了。」
另一头,符轻岸面露紧张,紧盯着丈夫的手部。
“怎么样,儿子说了什么?”
晏鹤:“诺,你自己看。”
眼瞧着妻子低靡了一天的情绪回转,晏鹤才徐徐说道:
“阿承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可以照顾好自己,我当年像他这个年纪时还不足他十分之一……”
符轻岸闻言,横了他一眼。
年过五十的中年美妇眼角有细细纹路,但身材仍保持得不错,肤色白皙秀唇长眼,年轻时候的姿容绝佳清晰可见。
“能力是一回事,他根本就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哪次不是硬撑着自己扛,要不是身边的人和我们讲了,我们做父母什么都不知道!”符轻岸说着,眼圈就红了:
“怪我没本事,让儿子小小年纪就受欺负,他怨我们也是应该的……”
“唉怎么又说起这些了?阿承还记得你关节不好,嘱咐我照顾好你,他把你放在心上又怎么会怨你。”晏鹤叹了口气,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
话虽如此,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心中也涌出无限的愧疚:
“要怪,也该怪我太软弱!”
当年妻子怀孕生产,孩子还没抱热乎,就被忽然出现的玄门之人夺去。
那时他晏鹤二十五六,正是蓉城新贵、商场上的新星,事业有成夫妻恩爱,谁不说一句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
可偏生玄学这种存在,是凌驾于世俗之上的。
二十多年前连国家都才刚刚建立起灵组、还在摸索之中,隐世千百年的玄门又哪里是他这种‘庸俗’、‘渺小’的商人可以抵抗的。
晏鹤还记得那个乾清门的老前辈,长髯白须,一双手掌就这么轻轻搭在嚎啕啼哭的、刚刚出生浑身通红的儿子的脖颈上,仿佛一用力,这个孩子的哭声和人生都会戛然而止。
他想要上前阻止、夺回儿子,想要宣泄愤怒、大声质问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却在出声的刹那被那老者轻飘飘扫视一眼。
冷漠,蔑视,不悦……
高高在上如指掌生杀大权的‘神’,在俯视蝼蚁。
如有实质的视线,如刀子般刮开了他的皮肤,刺得他脊背生寒,再也迈不开双腿。
若不是从旁的两人出声劝阻,晏鹤怀疑自己会被一道目光击溃。
他回过神来,已冷汗津津,茫然听着自称是一元观长秦道人的道士说:
''你这儿子一出生,便牵动十方阴煞汇聚而来,怕是大凶大恶的恶鬼图罗转世,一旦他这人身挡不住阴煞而崩溃,便会造就这世间的凶物,为祸人间……’
从头到尾,提着婴儿的白须老者只满眼厌恶地说了一句:
‘孽障,该死。’
晏鹤痛苦不堪,苦苦哀求,却依然没能留住自己的儿子。
另外两名面善些的同行者对他说,就算儿子不会被立即绞杀,但也不可能放任他在俗世中成长,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长秦道人:‘其实舍了这个孩子,对你们未必是件坏事。他生来不祥,身上带煞,长久接近容易给你们夫妻俩带来不好的影响。’
''你妻子生产时大出血,差点抢救不过来,未必没有他的影响。’
晏鹤浑浑噩噩,绝望无措。
一天之前他还是事事顺心的新贵,转眼间他连自己的骨肉都护不住,更不知如何同还在昏迷的妻子交代。
或许是因那乾清门老者的视线太过冰冷,又或是被他们口中的‘凶物’、‘邪煞’给骇住了,总之那一刻的青年晏鹤退缩了。
事后无数次得知晏承受的苦,看到与大儿子为数不多的相见中、他愈来愈冰冷的目光,和日渐沉默阴郁的气质,晏鹤总会后悔不已,恨当初自己的无能。
因此当晏承平静着说他不怪自己,晏鹤几近逃避地相信了,并从此不再追问;
他怕听到大儿子的恨。
晏鹤又想拼尽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