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没起身, 拍拍身边的草坪示意塞西尔也一起躺会儿。
“怎么没睡啊?吓我一跳。”
萤虫一般的光点慢悠悠地漂浮在半空中,水波纹一样轻晃。柏林挺喜欢这个场景,他将手伸到半空中挥动了两下,想起学校晚会上连成串装点的星星灯。
也有点像夏季版的圣诞氛围。
按揉了一下有点被扯到的头皮, 塞西尔在柏林身侧躺下来:“睡了。感知到你了, 猜你会闷。”
柏林转过脑袋, 心想差点又忘记塞西尔顶多算半个人类, 不能用常理推断。他瞅瞅塞西尔刚才被自己下意识抓住的头发, 平日里看上去很适合代言养护精油的长发毛躁了些,看着像被电过。
他忍不住偷偷乐了一下, 指了一下:“没有很痛吧?”
“疼。”塞西尔闻言也转过脸来面对着柏林,表情毫无波澜,语气也很平稳, 说的话听起来一本正经的。“很痛。”
柏林一时间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有点疼。
他没忍住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力道,呃, 如果说真的是手忙脚乱用大了力气,也不是没可能。
他从来都不看恐怖片,就是因为小时候在电视上,无意间看过一眼地方台播的《咒怨》,换台猝不及防看见一个长头发的鬼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给柏小林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导致留下了一点童年心理阴影。
方才潜意识里认为“塞西尔已经睡了”,所以柏林默认了塞西尔应该不会出现, 才造成这种误会。
柏林想了想, 觉得塞西尔好心出来陪他, 却被自己当成鬼,是有点不好意思。他有点抱歉地笨拙帮塞西尔理了理头发,把被他抓得乱糟糟的头发努力顺了顺,又像哄小朋友似的,跟拍小皮球一样拍了拍塞西尔的脑袋。
“呃,抱歉啊,扯到的是这块头皮不?”
安安静静被拍了脑袋的塞西尔眼皮掀动,语调平和不动声色,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淡声否定了:“不是。”
柏林默默收回爪子:“…………啊。”
他转移话题:“我上次是不是问过来着,你为什么要留长发?我看神殿里的人,也不全都是长发。”
塞西尔跟上次的回答一样:“你更喜欢短发?”
柏林敏锐地察觉塞西尔好像情绪有点别扭,虽然在他看来现代的塞西尔跟他是一体的,还是解释了一下:“不是啦。”
“只是在我生活的地方,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像我这样的短发,习惯问题而已,没有说长发不好。”
他再次不吝啬夸夸:“你留长发也很好看呀。”
陈述事实,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比塞西尔更适合长发的人。
柏林没有刻板印象,他身边的化妆师、造型师,有的是留长发的,但是他们给柏林的感觉,跟塞西尔完全不一样。
不是指外貌上的差别,而是性格和气质。
柏林有时候想人周身散发的气场,真的是每个人都独一无二,难以解释,不好描述。
他之所以会将现代的塞西尔跟梦里的他混淆,就是因为他们行为处事有点差别,但直觉感受到的气场很相似。
柏林抬起手在半空中虚空握了握。
“星星好多。”
塞西尔枕着胳膊,两个人躺在草地上看延展铺开的天空。
柏林很久没体会过万籁俱寂的感觉了。塞西尔不开口,整个世界就听不到太多的声音。没有汽车驶过的唰唰声,没有空调机工作时微小的声响,偶尔吹上一下的风将树叶吹响的沙沙声,比柏林记忆里还要治愈,让人安心。
这种安心感,柏林不太记得上一次感受到,是什么时候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寂静的庭院里响起模糊零碎的说话声。
往往是柏林提起话题。
“你有没有喝过酒啊?”
“喝过。”
“哇,我没想到诶。”
“有什么好惊讶?”
“呃,就是,感觉喝酒这件事在我对你的印象里,不太容易跟你联系到一起。”
塞西尔偏过头问他,要不要尝一点这里的酒,不醉人。
柏林有点纠结,他搞不太懂穿梭梦境的规则,不知道如果在梦里喝了酒,醒过来之后到底算不算喝过。
“我两个小时左右以后,有工作,会不会影响啊。”
塞西尔问他有没有喝醉过。
柏林说没有,因为他不是常喝酒的人,沾过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且每次都只喝一点点,自然谈不上喝醉。
“那就只喝一点点。”塞西尔的手轻轻在半空中一握,就凭空有一瓶酒被稳稳抓住,“果酒,甜的。”
柏林想就一口尝尝味道应该没事,注意力落在他刚刚凭空变出酒来这件事上:“你这样是不是在沙漠里也不会渴啊。”
这么好用的能力,如果他也有的话,平时偶尔忍不住想偷吃一点零食,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劲了。
“首先我现在已经不会感到渴或者饿了。”塞西尔提醒他,“再者,这是神殿里本来就放着的酒,我也不能无中生有——至少目前不能。”
柏林“哦”了一声,翻身坐起来,拽了拽自己被不知不觉浸湿的后衣领子,眼睛亮亮的摊开手:“杯子有吗?”
塞西尔的手挥动了一下,将琉璃做的杯子放到柏林手中。
他依言,就只给柏林倒了一个杯底,只让他尝尝味道。
在柏林好奇地捧起杯子抿了一口咂摸时,塞西尔看到掉落的碎草叶沾在了柏林的脸颊上,不由得无声笑了笑。
他抬起手,打算将这片碎草叶帮柏林摘掉。
恰好柏林举高了一点杯子,将那仅有的一点底喝了个干净,转过头朝塞西尔张口想说话。
“确实有点甜——”
两人同时愣了愣。
冰凉的指尖无意间擦过柔软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