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鹰扬答应了一声,右手一挥,登时有十几名锦衣卫快步走到院子四周的围墙之下,将木板、竹片等不断地搬到大殿门前。此时原本站在大殿门前台阶之上的聂、陆、赵三家子弟已尽数走到院子中,跪在了纪定中身后。
崔延寿带着天龙门弟子站在数丈之外,眼看着惊心动魄之事接二连三发生,心下惊惧不已。正自惶恐不安之时,却见阳震中转身对他说道:“崔掌门,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还是尽快离开修武县城,回转天龙门罢。”
崔延寿如蒙大赦,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了一声谢,便要转身离开。却听阳震中说道:“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天龙门有灭门之祸,崔掌门好自为知。”
崔延寿吓了一跳,口中连连称是,又道了声罪,便即带着天龙门弟子匆匆向庙门外走去。张草木走在崔延寿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聂老儿答应给咱们十万两银子,难道不要了……”
他话音未落,却听崔延寿低声喝道:“蠢货!眼下连性命都捏在人家手里,你竟然还想着要银子?!”
张草木吓了一跳,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说,只得紧紧跟在崔延寿身后,快步走出了城隍庙。
阳震中眼看着许鹰扬带着锦衣卫在大殿门前堆满了木板、竹片,这才对许鹰扬道:“你留在这里,送聂大人和徐先生上路。”
许鹰扬躬身听命。纪定中和聂、陆、赵三家子弟跪在雪地上,听阳震中说完之后,一个个低垂着脑袋,面露戚容。更有几人压抑不住心中的难过,已然哭出声来。
阳震中对纪定中说道:“纪师爷节哀。聂大人抛却俗世恩怨,咱们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纪定中垂首不语,身子微微颤抖。
阳震中看了一眼一直站在石阶下阴影中的厉秋风,道:“厉百户,借一步说话。”
阳震中说完之后,转身便向庙门走去。
厉秋风走出了阴影,跟在阳震中身后。当他与许鹰扬擦肩而过之时,左手将绣春刀连刀带鞘递给了许鹰扬。
许鹰扬一怔,正想说话,却听阳震中说道:“许千户,这柄刀你就收着罢。”
许鹰扬右手接过绣春刀,突然对着厉秋风微微一笑,神情颇为诡异。
厉秋风不再理他,跟在阳震中身后,一直走出了城隍庙。
只见庙门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聚集了大队官兵。最前面排了四个方队,都是顶盔贯甲的步军,步军之后又有两队骑兵。空地上燃起了十几堆火,加上官兵手中的火把,照得四周一片通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空地。四周官兵刀枪如林,却并无人上前盘问。只是有几名骑在马上的武官见阳震中走过,纷纷跳下马来,退在一边,甚是恭敬。阳震中只是点头示意,却并未与这几人说话。
直到穿过了空地,走上了一条大路,阳震中才开口说道:“厉百户今日辛苦了。”
厉秋风道:“哪里比得上阳大人辛苦。为了今日之事,只怕大人夙夜不眠,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可笑咱们还被蒙在鼓里,都成了大人手中的棋子。”
阳震中倏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厉秋风道:“厉百户,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卷入到此事中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棋子。今日之事,少了任何一个人,只怕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厉秋风冷笑了一声,道:“如今大人已稳操胜券,何必还要如此做作?云台山的案子已经破了,又在修武县城斩杀数百名倭寇,这份功劳,自然都算在你阳大人头上。阳大人加官晋爵,今后说不定封侯拜相,遂了大人的心愿。”
“心愿?”
阳震中一怔,接着说道:“厉百户不妨说说,我到底有何心愿?”
厉秋风道:“大人想要做一位名垂青史的能吏,而不只是一名‘掌锦衣卫事’的武将。”
阳震中“哦”了一声,转过身子,继续向前走去。厉秋风跟在他身后,却也没有说话。只不过他突然发觉,大路两侧民宅门前高杆上的灯笼不知何时已尽数点亮,照得四周一片光明。但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白雪积了数寸,雪地上也没有留下脚印。
片刻之后,阳震中说道:“汝阳卫指挥使胡坤的宅子前后五进,宅子内亭台楼阁,水榭竹林,颇有江南名园的风采。胡坤府中仆妇数十人,加上被他役使的军士,每日在胡府吃饭之人几达百人以上。”
厉秋风一怔,不知道阳震中突然提到胡坤的宅子,到底有何用意。阳震中脚下不停,双脚踩在雪地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只听他口中说道:“从胡坤的宅子正门走出,向右走出十余丈,临街有一家不大的酒馆,名为松风楼。只不过酒馆的名字中虽然带了一个‘楼’字,却只是一处平房。屋中更是小的可怜,只能放下三张桌子。这个酒馆原来的主人姓陈,七年前家中生了变故,他便将酒馆兑给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这个寡妇是睢阳人士,丈夫病亡之后,婆家的叔伯们谋夺家产,将她和两岁的儿子赶出了家门。寡妇带着一点体己,带着儿子逃到了汝阳。听说姓陈的要将酒馆卖掉,便将酒馆兑了下来,从此当垆卖酒,赚一点银钱,供母子二人辛苦度日。”
厉秋风越听越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