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朝。
东宫。
宫门前宽阔的广场上,处处横尸。
东宫一千名甲卫,过百名宫女、太监,无一活口。
几支御林军小队,仍穿梭各处搜寻,见人便杀。
其余过万军士,则镇守在东宫内外,连一只苍蝇够飞不进来。
大殿内同样一片狼藉,几名宫女倒在血泊中。
一名面色苍白,相貌清秀,身着蟒袍的青年,全身颤抖,双目赤红,正是大景朝崇文太子。
崇文太子的怀中,抱着一名容貌秀丽,心窝处插着一柄匕首,已然断气的女子,那是他的太子妃。
“父皇,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崇文太子嘶声怒吼,悲泪横流。
半个时辰之前,他的父亲,大景朝皇帝虞皇,率领御林军突然杀进来,血洗东宫,甚至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的妻子。
虎毒不食子。
崇文太子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那般敬重与爱戴的父亲,竟会向他下如此毒手。
虞皇高坐在太子椅上,看着状若疯狂的太子,三角眼里满是快意,阴测测的反问道:“你说呢?”
仿佛面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是了,我知道了……”
崇文太子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原来那些谣言,竟是真的,是我太天真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晴儿和……”
话没说完,口中猛的呕出一口鲜血,血满衣襟。
“我从来都没有丝毫野心,更没有想过要取你而代之!”
三年前,虞皇抱恙,崇文太子暂时主理国事,他开明贤能,整顿吏治,破格选拔人才。广修道路,改革税法,轻徭薄赋,劝课农桑。短短两年,大景朝气象一新,百姓安居乐业,国库钱粮充足,朝堂内外,美誉无数。
但诸如“功高盖主”、“天下只知有太子,而不知有陛下”之类的风言风语,也渐次传开。
崇文太子虽然也有耳闻,甚至有朝臣隐晦的提醒过,但他并没有当回事。
在他眼里,以这有用之身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祉,正大光明,问心无愧。
“朕当然知道你没有野心。”
虞皇慢条斯理的道:“三年来,你虽然整饬军务,但除了东宫禁卫,便再不掌一兵一卒。你破格提拔了许多有用之臣,却从不与任何大臣结党攀附。这哪里是一个想谋朝篡位的太子会做的事?”
崇文太子颤声道:“那你为何……”
虞皇笑眯眯的道:“因为朕从来没打算让你一直活着,你根本就不是朕的儿子。”
“你说什么?”
崇文太子浑身剧震。
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虞皇从耳后轻轻一扯,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你、你、你是二皇叔……”崇文太子惊叫道。
“不错。”虞皇大笑道:“三年之前,你父亲就已经被朕杀了。杀了你之后,朕自会为你的二皇叔洗清‘冤屈’,再立朕的亲儿子为太子。从此这大景朝,便彻底落入我余和顺一脉的手中。”
说完纵声狂笑。
又小心的戴上那张人皮面具,再次变成了“虞皇”。
崇文太子整个人如遭雷击,口中再度喷出一道血剑,无力萎顿在地,面如死灰。
他终于明白了!
二皇叔齐王,与虞皇同出一母,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后来虞皇等位,封他为大景朝最尊贵的一品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三年前,齐王“酒后失德”,虞皇龙颜大怒,将他幽禁于王府,不准任何人探望。
彼时,崇文太子还曾为“二皇叔”求情,自然遭到严厉拒绝。
此事对虞皇打击极大,没过多久,便卧病在床,朝务也由崇文太子暂时主理。
如今看来,是齐王害死父皇后,担心被人识破,露出马脚……
“畜生!你这个畜生!”
崇文太子口中,发出将死困兽般绝望的嘶吼:“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啊……”
他心头一直挂念,本打算再找机会求情的二皇叔,竟是为夺帝位残害手足,丧尽天良的败类!
喊了三年的父皇,竟是杀父仇人!
认贼作父,莫过于是!
感受着怀中女子越来越冰凉的尸身,四面八方如潮水涌来的血腥味,和一具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整个世界在他的眼前轰然崩塌。
“哎……”
便在此时,一道幽幽的叹息声,忽然响起。
齐王登时一惊,喝道:“什么人?”
举目四望,大殿内一切如常。
只有烂泥般瘫坐在地,魂儿仿佛已经离体而去崇文太子,口中不时抽搐发出绝望的声音。
齐王以为听错,脸上的得意与狰狞之色再度出现。
他乃是大景朝的天子,东宫内外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御林军,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崇文太子,又怎么可能出岔子?
齐王自然想不到,正有一道无形的身影,就站在他与崇文太子的中间。
这道叹息声,当然来自萧玄天。
经过漫长的时空通道,他回到了万世轮回的第三世。
眼前的崇文太子,正是第三世的他。
萧玄天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崇文太子的痛苦、愤怒与绝望。
这本就是他自己曾经的体会。
他为自己的曾经而叹息。
也为自己终究没能早到片刻,没能阻止这一幕的发生而叹息。
当然,能够回到第三世,已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回归的时间点,也只能把控个大概,不可能精准到某一刻。
在当前的修为下,萧玄天最多只能在这一世停留三个时辰,所以也不可能早早的来到几日之前。
“朕现在给你最后一个选择。”
齐王再度发声:“是让朕将你诛杀当场,还是乖乖配合,你自己选。”
崇文太子嘶声道:“要杀便杀,老贼,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