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没去见她,只在江城呆了几日,呆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算是……对自己的一点安慰吧。”
“之后,我离开江城,再也没回来过。不久,我结婚了,对方也是一名军人,我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但志同道合,惺惺相惜,是组织上的领导撮合的。婚后二十多年,我们相敬如宾,彼此忠诚,还在一次地震救援中,领养了失去双亲的孩子,就是易霖……”
说到这里,几人的目光都看向卓易霖。
原来他是在地震中失去双亲的,那种创伤肯定一辈子都无法遗忘,杨千语心里顿时愧疚起来,觉得自己之前不应该那么怪罪他。
“这二十多年,我心里一直记挂着明珠,只是,都已彼此成家,错过了不能再回头,便只能把祝福藏在心底。直到去年我离婚,才想着回来看看……”
听完这一切,杨千语心中对这位迟到的亲生父亲,已经没有任何怨言了。
妈妈没错,他也没错,他们之间的爱从始至终都没有消磨过,只能说世事难料,造化弄人,酿成了这桩不可挽回的遗憾。
沉默地呆坐了好一会儿,杨千语才缓过神来,忍不住问:“既然你们志同道合,惺惺相惜,又彼此忠诚,那为什么会离婚?是不是您爱人发现了什么,想着……”
卓岳栾摇了摇头,说:“易霖的妈妈从一开始就知道明珠的存在。我们离婚,跟你妈妈没关系,是因为她工作性质特殊,有时候因为保密规定,几个月都联系不上,一年见不到人也是常有的事。”
他说这些,言语和神色间没有丝毫怨念,倒有一种淡淡的心疼。
“离婚是她主动提的,提了几年了,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妻子,从没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也无法照顾我,一直心有愧疚。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她的工作已经够辛苦了,我能理解。倒是我,做了她几十年的丈夫,哎……”
想到与前妻二十多年的婚姻历程,卓岳栾心里也满布歉疚。
这一生,他亏欠了两个女人。
老天爷待他不薄,竟没有让他遭受报应。
听闻这些,杨千语讶异地抬起眼眸,心中深深震撼。
她怎么觉得,爸爸身边的人,各个都那么好呢?当然,除了当年看不起妈妈的卓家长辈之外。
“她一心要离婚,想要我再去找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方便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看她态度坚决,也不想让她心里一直愧疚,只好答应了。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哪里需要人照顾?”
卓岳栾一摊手,沉重的脸色露出点笑意,言辞间颇为自立自强,并不愿承认是个需要人伺候的废物。
杨千语见他孩子气一般的举动,凝重了许久的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些,嘴角还勾了点笑。
卓易霖不客气地拆台:“您前阵子腿伤发炎,不就需要人照顾?叫你休息几日,把医嘱当耳旁风。”
杨千语看了卓易霖一眼,又连忙看向卓岳栾,“您的腿怎么了?严重吗?”
见亲女儿关心自己,卓岳栾心里别提多高兴,连忙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已经好了。”
说完,他又看向亲女儿面前的日记,满脸渴望急切:“孩子,现在……你能把日记给我看看吗?”
“嗯。”杨千语点点头,把日记本推过去。
卓岳栾激动难抑,盯着日记本凝睇了几秒,手掌覆盖在封面上,好一会儿,才拿起,翻开……
他们以前曾长达六年异地,靠着书信往来,他自然对阮明珠的字迹铭记于心。
那些书信,他一直保存着,经常拿出来翻阅,静静地睹物思人。
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心爱之人留下的日记。
熟悉的字迹在眼前跳动,他还未阅读几行,便已潸然泪下。
杨千语看着他这般反应,心里也酸酸涩涩的,默默地将几张湿巾放到他手边。
良久,卓岳栾情绪平复了些,转眸看向杨千语:“孩子,按时间推算,你妈妈去部队找我时,我的确不在部队,我那时候在军医大学接受康复治疗。再加上我的身份是保密的,除了上级首长知道,驻地的领导未必知晓我这个人——所以,你妈妈才打探不到我的消息。”
其实,杨千语听完整个故事,她心里也有猜想了。
“嗯,按您说的,再对照我妈妈日记本里的时间线,这件事确实怪不得您。”
卓岳栾见女儿善解人意,暗地里更加欣慰。
“你妈妈是个好姑娘,她知书达理,又聪慧过人,虽然家境不错,但并没有大小姐脾气,而且思想观念很前卫。”
卓岳栾说完这话,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阵尴尬,忙又解释:“我说的前卫,不是指………我是说,她性格坚强,又不肯服输,一直觉得男人做得到的,女人一定也能,若不是被我耽误,让她一生郁郁而终,她肯定会有大前程的。”
杨千语知道他解释的是什么意思。
想到妈妈日记本中的描述,她也有几分尴尬,脸色不自在极了,“其实……那件事,我妈妈并没有后悔,不然,她也不会为了生下我,甘愿嫁给那样一个浑蛋。”
“是,明珠不后悔,可我难辞其咎,她是被我连累的。”
说完这话,卓岳栾情绪翻涌,怕在晚辈面前落泪失礼,只好假借着看日记,低头垂眸。
时间静静过去。
卓岳栾翻阅着日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热泪盈眶。
他的明珠,为了他,隐忍了太多太多……
“孩子,这日记……能让我带回去吗?”
“嗯,当然可以。”
既然该说的全都说清楚了,接下来自然就是父女相认。
杨千语心里莫名紧张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卓易霖坐在她对面,心思细腻敏锐的他,将杨千语心中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