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记得,当时霍昭洵被几个地痞流氓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滴得一地都是。
他当时在黎家住了多年,精神状况已经好转了许多,看到挨揍的霍昭洵,就仿佛看到了小时候无助的自己,当即就让跟在身后的保镖上去把那些地痞流氓打跑了。
看见霍昭洵穿得破破烂烂的,他还随手给了他一笔钱。
后来再见到霍昭洵,他已经是衣冠整齐的霍家小少爷了,而且对他特别热情,总是喜欢粘着他,怎么赶都赶不走,俨然成了他的一根小尾巴。
宴知淮还以为他之前的遭遇,是因为跟家长赌气离家出走,所以才落得那么狼狈。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不为人所知的隐情。
“三哥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就是你给的那笔钱,才让我和母亲的生活得以缓一口气。”
也就是这个恩情,让他后来对宴知淮充满了信任,从此把他当成爷爷奶奶除外的,最重要的亲人。
“有了那笔钱,我们的生活改善了许多,也有多余的钱带母亲去看更好的医生了。”
霍昭洵苦笑一声,“我本来想让母亲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的,可是医生却说她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做引产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最后,母亲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那是个女孩,天生就体弱多病,刚生下来体型也就我的巴掌大,哭声比刚出生的猫儿还弱。”
“我本以为我会讨厌她的,毕竟因为她的出现,我和母亲才会沦落到那种境地。可是当看到她朝我咧开嘴笑的刹那,我却心软了。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根本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我又凭什么将怨愤加诸到她的身上呢?何况,她是跟我血脉相连的妹妹,而且,她真的很可爱。”
“那段时间,我小小年纪,就充当起一个‘奶爸’的身份,学会了为她喂奶,为她换纸尿布,为她洗澡,还常常抱她去晒太阳……虽然辛苦,但却觉得很幸福。”
“然而,幸福的日子终究太短暂了。妹妹天生体弱,大病小病就没有断过,最后只是一场小小的感冒,却带走了她弱小的生命。而母亲本就身体不好,在生育过程中身体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妹妹走后没多久,她也撑不住,走了……”
说到这里,霍昭洵眼眶一红,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在母亲临走前,她混混沌沌了一年多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过来。她跟我说,那四个月里,她是被人带到一个小岛上关了起来,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强行对她……那种暴行,一直持续到她怀孕以后才停止。她还说,她意外听到他们讨论,说什么胚胎的检测结果不是很好,不是一个合格的实验成果……再后来,她就被他们丢出小岛,任由她一个人自生自灭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当年残害我母亲的是什么人,甚至那个小岛都找过了,可是他们隐藏得太好了,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来。直到……”
霍昭洵看着宴知淮,一字一顿地道:“直到刚才听到你说的这个R&L,我就知道,他们一定就是当年的那些人!”
宴知淮抿紧薄唇,半晌没有说话。
他没有想到,性格看着大大咧咧的霍昭洵,竟然还有这样沉痛的过去。
R&L的存在,残害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
顾沉和萧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同时伸手,拍了拍霍昭洵的肩膀,一种无声的安慰。
霍昭洵吐了一口气,强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那些过往,我已经不痛了。但是,既然知道了他们是谁,那我母亲,还有我妹妹的仇,就不得不报了!”
说到最后,他眸光满是阴森的狠意。
宴知淮沉默了片刻,对他说:“他们的势力太大,涵盖的范围甚至涉及到了军政,这一行注定是不会顺顺利利的,可以说是危险重重,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霍昭洵扯了扯嘴角,冷声道:“老子最喜欢的就是挑战,要是这仇报得太轻松了,老子还觉得不得劲呢!”
见他已经打定主意,宴知淮知道是再也劝不动他了,“行,那你回去做准备吧,我们明日早上就出发。”
顾沉犹犹豫豫地开口,“三哥,我也……”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去那儿干嘛?拖我后腿吗?”宴知淮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顾沉:“……”他也没那么差吧?
萧延也蠢蠢欲动,举手:“我的身手不错,可以……”
“你就算了吧,你家老爷子本就对我意见大,你要是在国外出了什么事,那我的余生都无法安宁了。”
萧延:“……”
宴知淮站起来,俯首看了他们俩一眼,“你们都留在景都,帮我看着点缇缇,这个人情算是我欠你们的。”
“这算什么人情,我们本来就……”
萧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宴知淮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是涟姐打来的。
心里蓦地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忙按了接听。
“先生,不好了!太太她不见了!”电话那头,传来涟姐焦急的声音。
宴知淮脸色骤变,拔腿往外冲了出去。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方缇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噩梦一轮接一轮地在她的脑海中反复上演。
“福宝!”
再一次看到福宝鲜血淋漓的模样,方缇骤然惊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的位置。
空的。
宴知淮不在。
她坐起来,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忽然,隐隐有婴儿啼哭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哭声,仿佛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一声又一声地往她的脑子里钻,摧残着她的神经。
面前的景物骤然天旋地转,演变成一个充满了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