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郡每年的惊蛰夜,都会下雨。
城郊荒山脚下,沈南意提篮撑伞上山,篮中的黄纸供品装得满满当当,每年她都会来上坟,始终保持无一年例外。
坟茔前,沈南意放下篮子摆好供品,又上前将伞搭在墓碑上为其挡雨。
“老头儿,这是你走的第七个年头,我每年惊蛰都来看你,你也不曾托梦跟我说说话,真是老没良心的。”
她拿出火折将黄纸点燃,一边烧着一边絮叨起来,“你放心,我继承你的衣钵,就等仵作遴选考试,今年我肯定能考过去,你在下面一定要保佑我当上仵作,知道没!”
火光映红她的脸颊,美人眸中闪过一丝泪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砰——”
山林间忽然传来一阵落水巨响。
沈南意猛地起身,辨别声音来源,“湖心亭方向,难道有人落水了?”
她一脚踹灭火纸,朝荒山脚下湖心亭跑去。
湖心亭附近水面上漂浮着黑影,沈南意一个猛扎入水中,游到湖中心将下沉的物体拽住,可手下触感让她有些意外。
麻袋?
透过麻袋口的缝隙她好像看到骨头!
来不及细想,她拖麻袋游到岸边,上了栈桥,打开麻袋往里看,拿出头骨仔细端详起来。
“啊啊!大人,那边有人在抛尸!”
此时一众捕快举着火把火速走上栈桥,将人包围起来。
沈南意正在把麻袋中的人骨一根一根拿出来,有条不紊地按人体骨骼结构依次摆放在湖心亭前的栈桥木板上。
目睹这一幕的陶县令吓得官帽都歪了,没好气地嚷嚷起来,“好你个沈南意,大晚
上跑过来抛尸,真是丧尽天良!”
“本官在问你话,为何不作答,无视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陶县令一直在她身后问罪,而沈南意早已见惯不怪这种场面。
她本是22世纪中央厅法医鉴定中心主任,因为一次凶案意外魂穿到大煦朝,再睁眼就成为沈家在外的私生女。自小身份不被承认,母亲死后,她就跟随师父在义庄生活,守夜七八年后师父也死了,如今孤身过着清贫生活。
“刚才是谁第一个发现她的!”
陶县令气急败坏,摆正官帽向周围吼了一嗓子。
围观人群中,一个年轻男子走上前,对县令作礼,“大人,是我看见她从荒山下来抛尸!”
沈南意拼凑好尸骨,抬眸看向那个说话男人,霍青罡。
霍青罡在竹溪县是个出了名的软骨头,十年前被孙家害得家破人亡,如今为了不被孙家迫害,当起孙家的走狗,替孙萧办各种丧尽天良的事,在竹溪县日子过的十分滋润。
霍青罡看了一眼湿漉漉的沈南意,说话都义正言辞起来,“此地偏僻,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点!大人,快拿下她!”
陶县令本就在气头上,立马下令。
“来人! 将这歹毒女子给本官拿下!”
衙役们拔刀相向,迅速将女子包围。
沈南意拧着衣袖的水,语气如冰,“呵,看见我在捞麻袋就认定我是杀人抛尸的人?既然抛尸我干嘛还捞上来,你们长脑子了吗?”
“放肆!”
陶县令气得胡子飞起,大吼道,“本官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县官老爷,你亲眼看见我杀人抛尸?”沈南意顺
势嗤笑反问。
陶县令被噎得说不出来话。
霍青罡眼珠一转,“沈南意,刚刚只有你在场,搞什么托词,以为这样事实就不存在吗?”
“我在上坟,我没抛尸!”沈南意怒瞪在一旁狂吠的狗。
霍青罡反驳,“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你在抛尸!”
“眼睛看见的未必是真相,按你的理解,县官老爷和你大晚上都出现在荒山附近,那就说明在我之前,你们也有可能前来抛尸,如此说来你们都有跟我合谋的嫌疑!”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陶县令从震惊中暴怒,“一派胡言!竟敢污蔑朝廷命官,将人给我就地重打三十大板!”
捕快围上前,沈南意一个转身躲开,身影闪过直奔陶县令!
她抓着县令前衣襟,低头冷笑,“陶大人,你不升堂不问审一意孤行认定我杀人抛尸,就地还想滥用私刑,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陶县令被气得面色涨红,他在竹溪县就职多年,还从未见过不能拿捏的女子!
留其必为祸患,不如杀之!
衙役们互相看了看,陶县令被俘,他们有些犹豫后退,这三十大板显然打不下去了。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在催促下,衙役们不得不依令行事,手上的长杖高高举起!
“咔——”天空陡然炸雷滚滚。
一艘画舫这时栈桥靠岸,船舱内忽然亮了灯,窗纸上映出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身影。
“此地发生命案,当地县官一不检验尸首二不询问案情,在毫无切实证据下仅凭臆测就可将杀人抛尸罪名栽赃到一个小姑娘身上,竹溪县令你眼里还有大煦王法
么!”
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夹杂天边炸雷携风传来,气势磅礴令听者一惊,心生畏惧。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舫中两人上岸走上栈桥,走在前的公子身穿青色竹叶衣衫外披白色斗篷,在其身后是个手执长剑的黑衣护卫。
二人踏风而来,挡在前面的衙役被气场威慑,纷纷让开路。
沈南意松开陶县令就看见白斗篷公子从她眼前经过,夜色昏暗下,白色兜帽遮住他大部分容颜,她也仅仅只看得见他薄唇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此人这个时候出现,从其谈吐上看,绝非等闲之辈!
陶县令借助火把的光亮依稀看清来者,气急败坏道,“你们是谁,为何口出狂言!”
今晚多管闲事的人,真是太多了!
白斗篷公子走在前,在他身后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