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绝不听信谗言,但是流言蜚语有时却要甚于刀枪,杀人于无形之中。
“义真,我前些日子写下了一封书信放在我的枕下,等我死后你将其拆开,有我为孙坚辩白之词。”
盖勋在皇甫嵩的搀扶之下走出了暖阁。
十一月的中旬,还是秋季的时间,但是陈都的温度却是已经低的可怕。
庭院内的树木上已经不剩下多少的树叶,俨然一副破败的景象。
盖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庭院的寒风让他感到了一丝凉意,但也让他的灵台之中多了一丝清明。
“天地反覆兮,火欲俎……”
“大厦将倾兮,一木难扶。”
盖勋望着庭院中破败的树木,喃喃念出了一句从太平道中传来的谶言。
“大厦将倾,一木难扶,如今汉室能够重兴,还有如此威势,义真你很清楚原因所在。”
“如今汉室能够有如此格局,很大程度都是靠着孙坚一人的支持,大厦将倾,一木难扶,国家需要更多的助力。”
盖勋咧开嘴,笑道。
“义真,你知道为什么袁氏四世三公,但是袁术却甘愿居于孙坚其后吗?”
皇甫嵩微微摇头,他对于其中的内情并不知晓。
只是如今的袁术却是并非他昔日所熟知的袁术,现在袁术的身上,根本找不到那个曾经那个放浪形骸的世家公子半分影子。
“阳人城之战,孙坚出城迎战西凉军,锐难当之,胡轸全军溃败,骑都尉赵岑被孙坚亲斩,而就在孙坚准备趁势进军两关,北击洛阳之时,但是粮草却是断了供应……”
“……孙坚夜奔百里,一路飞驰,于深夜叩开了袁术所在的宅邸……”
盖勋目光闪烁,他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后缓缓开口说出了孙坚曾经说出的话。
“董卓与我,曾同帐为将,本无仇隙。今我奋不顾身,亲冒矢石,来决死战者,上为国家讨贼,下为报将军家门被害之仇……”
盖勋轻叹了一声。
“太平道虽被称做邪道,但是他们道主许安说过的一句话,我很赞同。”
皇甫嵩神色变幻,但是他也没有制止盖勋的言语。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孙坚曾在你帐下为将,你也是算是孙坚的旧主,绝不可让忠心报国者寒心,而使得奸邪小人猖狂。”
盖勋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厉色,声音微冷。
他站住了身形,他已经不再需要皇甫嵩继续搀扶了。
昔日那个为民请命,于朝堂之上慷慨激昂,敢于直言陈说天子过失的盖勋盖元固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寒风卷动,但是却没有让盖勋感到丝毫的寒冷,他迈步向前,向着庭院中的已经没有多少树叶残存的枯树前走去。
“魏军新败,此时正是我军北伐的最好时机,若是孙坚不得已返回陈都,以求自证清白,那么我军将错失良机,失去收取青州之机。”
“一旦失去机会,再想找回便是更为困难,太平道如今占据四州之地,麾下之民千万众,已经是不容轻视,若是不能击败袁绍,又遭逢太平道进攻,只怕是大好的局面都将化作乌有……”
盖勋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用手抚摸着光秃秃的树干。
“一晃居然已经过了八年多的时间……”
“如今凉州被太平道所占据……”
盖勋有些无奈道。
“生于凉州,却不能死于凉州,不能魂归故里,真是一大憾事。”
皇甫嵩一阵默然,盖勋不能回到凉州,他又如何能够回到凉州。
“待到收复凉州之时,义真可要记得将我坟墓迁回故乡。”
盖勋淡然一笑,他原本挺直了些的背脊,重新又弯曲了下去。
盖勋缓缓的坐了下来,坐在了枯树的前方。
“真怀念敦煌的风光啊……”
盖勋眼神中的神采慢慢的黯淡了下去,他的眼神慢慢的重新归为了浑浊,他的声音微不闻。
草低金城雾,木下玉门风。
记忆之中敦煌的风景,昔日的故友,家中的同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秋风缓缓吹拂而过,似乎也不忍让盖勋感到过于寒冷,只是轻柔的拂过了盖勋的身躯,在他的周围轻盈的跃动着。
枯树之上,最后一片残存着树叶缓缓的落下。
秋风轻动,那树叶缓缓向下落去,向着盖勋落去。
但是还没有落到盖勋身上之时,一只手已经于半空之中抓住了那片枯黄的落叶。
皇甫嵩紧握着落叶,没有言语。
故人陆续凋零,犹如风中落叶。
他们的时代,很快便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