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闻声看去,舒雨微却是未敢回头,心中还多了一层忧虑。
银白色的长袍边角随着一只织锦祥云的素色长靴先露于门槛,随后整个人便全然显了出来,那人脚步轻盈,极缓极慢,步若无声。
他走进屋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下颚微扬,神色略显散漫,看似没有任何的情绪波澜,然而舒雨微却心中明白,晏谪江的心情应该是不大好的。
“晏公子。”贾老爷眯了眯眼,一眼便认出他来,又道:“你不会是想要包庇她吧?这区区一个婢女……”
“贾少爷的小拇指接回去了吗?”
晏谪江出言打断他,沉着声又道:“如果期限之内还是不上,我不介意再断他一只手指。”
“你……!”贾老爷突然瞪大了眼,指着他的鼻子便道:“你不要觉得我贾家在朝中无人,你便可以为非作歹,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我便是去告御状我都不会放过你!”
晏老爷闻听此言,似是满腹疑云,出言问道:“江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晏谪江并未回应,只继续同贾老爷道:“你们贾府若是占理,为何不直接去官府告我?”
他说着,又上前一步,从贾府的家丁手中拉过舒雨微,对方似是想同他动手,却被晏谪江一句话又给震住:“这是晏府。”
舒雨微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纠纷,一时间倒不知这贾老爷是冲谁来的,当下这副场面,难免让她觉得自己或许只是个导火索。
贾老爷脸气得通红,眼见是在此事上占不了上风,忙又重提方才之事:“墨儿的事我暂且不与你争论,可你这婢女替我刚出生的小儿医治,又自己承诺,若是治不好便叫官府来拿她,如今我儿命悬一线,她这作为罪魁祸首,难不成你还想要包庇?!”
晏谪江与他对视片刻,看得贾老爷心里一阵发虚。他低下头,问舒雨微道:“什么病?”
“啊?”他发问得突然,舒雨微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是坏血症,这个……小少爷你可能不知……”
她话还未说完,晏谪江便已轻笑打断,他抬头瞥了一眼贾老爷,又蹲下身,一手揽着舒雨微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膝盖,稍稍用力,便抱起了地上站着的小人儿。
“你儿子到底如何,眼见为实。”
“我早已命人去请了回春堂的江大夫!”贾老爷眯着眼,磨牙凿齿,“说不定已经治好了。”
然而晏谪江根本不带理会,连动作都没停下过。他抱着舒雨微出了屋子,又对站在门口的九翊吩咐道:“去备车。”
九翊拱手应“是”,随后便立刻去命人准备。
屋内的晏老爷不明所以,但晏谪江向来我行我素,他也早就习惯,向来不会多管。
毕竟晏谪江恶病缠身,那算命道士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尚未可知,所以在他眼里,养着这个孩子,也就是养一日算一日罢了,他做的事情只要不牵扯到晏家,如何都无所谓。
晏谪江抱着舒雨微朝府外走去,路上没有开口问过一句,不过舒雨微却是一直心存忧虑,不免要出声跟他解释,免得他对今日之事心生烦意,回头又要变着花样儿的整治她。
“小少爷……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这次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与你无关。”晏谪江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绪,声音也十分平静:“不过是贾府的垂死挣扎罢了。”
舒雨微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结合之前他在屋里和贾老爷的对话,心里隐隐也能猜到什么。
九翊的动作很快,两人在府外站了片刻,马车便叫了过来,顺带,他还将舒雨微的斗篷给取了来。
晏谪江大步走去,九翊跟在他身侧,到马车帘前时,又熟练地替他掀开帘子,晏谪江先一步将舒雨微放了进去,随后才抬步上车。
两人并排而坐,一路上都缄默不言。晏谪江双腿交叠,一手撑着侧脸,歪着头闭眼小憩,舒雨微也不打扰他,偏头看着微风拨动着两侧的车帘,她透过露出的地方,看着马车外的街道,依旧是前几日那般热闹杂吵,欢声悦耳。
到了贾府,晏谪江才缓缓睁开眼来,他动作轻便地下了马车,衣袂翩翩飘过,不染一尘。
他偏头冲九翊道了声:“你在这等着。”话尽,便径直朝贾府走去。
舒雨微跟在他身后下了车,见他走远,又忙忙跟上。
晏谪江走得极快,步子迈得也大,舒雨微只得小跑着跟上他,然而跟上后,又得停下跟着走,但是没走一会儿,便又被他落下略远,她只好又小跑几步跟上,如此反复。
小小的人儿紧赶着面前瘦高的大人,身后的诸人瞧见,都不禁觉得有些可爱,又有些忍俊不禁。
贾府园林般的前院此刻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一眼望去,白茫一片。落日的余晖打在二人的身上,在地上明黄色的光辉中拉出两道黑影,一长一短。
晏谪江像是来过此地多次,无须下人的带路便来到了贾家那小孩儿的住处,似是轻车熟路。不过,最令舒雨微感到惊讶的还是,这贾府竟也没一个下人去拦他。
晏谪江一推开门,就见江太医正在里面,身边还带了个小药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