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在第五区弥漫着,乐荀仍在继续着他的讲述,眉眼间看不出丝毫情绪:
“那个时候,地表已经变得不再适合人类生存,我们不得不修建了大量地底工事,将所有人口转移到地下,苟延残喘了一个多世纪。这其中有整整两代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没见过外面的天空,饥荒、战乱与动荡更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而在地底纪元开始之后,那些在你们眼中稀松平常的事物比如水、粮食、汽油与各类矿产等等,就成为了各方势力不惜动用核武器也要抢夺的重要资源。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就算在相对和平的地底纪元中期,人口还是在急速下降,一种名为‘粒化症’的疾病在人群中蔓延,患者会在数天或数月内逐渐化作时空粒子,无药可救。”
即便在描绘着那样一幅令人绝望的画面,乐荀的声线也仍然舒缓平和,就像他一个人正在黑暗中安静地独白。
苏音遥遥地看着他。
夕阳兀自绚美,他的身影嵌在瑰丽的光影中,可苏音却莫名觉得冷。
这刻骨的萧瑟让她的意识更清醒了几分,体内天元真灵缓缓流转,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我们这边的科学家对这场……嗯,世界之战吧,也有过一些推演。”她开口说道,说话的声音略有些嘶哑,听起来颇为虚弱:
“科学院推算的其中一个可能就是:在两个世界长时间地相持之后,必然会产生力量上的倾斜,而在此消彼长的过程中,被吞噬的那一方发生大灾变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尤其是几大天体如太阳、月球等的变化,将会给人类生存带来极大的挑战。”
这的确是苏音听金易得转述的一场讲座的内容,而这场讲座的重点并非被吞噬的一方——即影世界,而是吞噬的一方——主世界蓝星。
根据现有数据搭建的数学模型推算,即便吞噬成功、主世界大获全胜,蓝星也将有超过千分之三的区域成为死区,且这些区域还是随机出现的。
哪怕是最乐观的估计——即死区全部发生在占据蓝星地表70%以上的海洋中——一部分岛国(地区)也将从此在蓝星的版图上消失,全球人口数将减少四到五亿。
而事实上,发生上述情况的概率几乎约等于零。因为目前已知的死区全部集中在陆地,而若以此推算,则蓝星上的人类将会面临一场真正的灭顶之灾,我们的文明也很可能就此断绝。
于整个蓝星乃至宇宙而言,这不过是又一次文明纪元的更替而已,可对人类来说,这就是毁灭。
至于被吞噬的影世界,其结果自然是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一切都彻底消失。
而从乐荀的叙述中不难听出,这种毁灭将从二十一世纪末开始并在短期内达到峰值,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
乐荀师徒的时间线。
他们很可能生活在苏音所在时空的百年之后,换言之,他们是从一百多年后的影世界穿越而来的。
这不免让苏音想起了杏花小院的古代异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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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所料不错,那么,影世界在二十二世纪应该已经掌握了先进意识投射技术,这种技术可以将某些特定人选以意念投影的方式投放进主世界的某个时空节点。
现在的问题是,除了阿茵与乐荀,还会有更多的意识投影出现么?
“你们的科学家说得太委婉了,或者我应该说,是苏小姐转述得太委婉了。”乐荀的声音于此时响起,听上去似乎还带着笑意。
苏音的思绪被打断,抬眼看了看他,并没说话。
乐荀又接着说道:“如果苏小姐是担心我会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什么过激之举,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完全没这个必要。因为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希望蓝星安然无恙。”
说到这里,他终于将视线转向了苏音,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假,我自己都觉得这很像是在欺骗,但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请苏小姐务必相信。另外,我猜你可能还有许多疑问,正好时间还很宽裕,尽可以容我把话说完,到时候想必苏小姐就能理解我了。”
苏音自然是乐得如此的,于是便点了点头,尽量也将语气放缓了些道:“好,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那么,要从哪里说起呢。”乐荀将一根手指轻轻抵在额头上,闭目沉吟了片刻,旋即忽然“啊”了一声道:
“对了,我记得你们的卷宗里记载过一起‘反时空物质系列案’,其中有一家三口是从影世界来的,是么?”
“郝杰一家。”苏音马上便报出了该案嫌疑人的名字。
这个案子她一直记忆犹新,那个叫瑶瑶的小姑娘便是该案件的受害人之一。
“那就从他说起吧。”乐荀重又负起两手,转头眺望着天边的斜阳,语气十分平静:
“按照卷宗引述的郝杰最后的遗言,我认为他们一家应该是地面纪元最后的一代人,也是我们那个世界最后一批知道真相的普通民众。在他们之后,影世界便进入了灾变纪,第一批人类觉醒者也就此产生。”
在乐荀的讲述中,苏音知道他所谓的“觉醒者”,并非蓝星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