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书羽虚弱地一笑。
“舅舅疼我,在这里看看这高山落日,总比窝在皇宫里的一方院子里舒服上许多,刚来的那两日,我这身体的确是好上了许多,只是……咳咳……”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有猛虎突然间窜出来,也许,这辈子,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这广阔天地了。”
这话听得皇帝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当即虎着脸骂了句:
“休得胡说,你小小年纪就敢口无遮拦的,你非要说这话来让朕心疼吗?你才多大,还有大好的年岁呢。”
祁书羽看着皇帝垂头一笑,看起来无奈至极。
“舅舅说的是,我这身体本不想让舅舅分心的,那猛虎窜出来直奔我而来,还好邵淳当时就在我身边,不顾一切地护住了我,却也被老虎抓伤了。”
皇帝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邵淳。
“他皮糙肉厚的,身体强壮的跟小牛似的,不打紧的,倒是你的身体……”
钟意在一旁听着这话,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邵淳。
亲生父母尚且偏心呢,可这皇帝这心也太偏了。
相比之下,祁书羽在皇帝心中的分量真是够重的。
邵淳却也正在偷偷看着钟意,他仿佛丝毫不将皇帝的话放在心上一般,还
冲钟意咧嘴笑了笑。
钟意也回意一笑。
皇帝此刻一颗心都在祁书羽的身上,根本看不见钟意和邵淳之间的小动作。
但祁书羽却看了个全,他迟疑了好一会儿。
“这事……我觉着蹊跷,那猛虎窜出来的地方离我是最远的,但它却像是认识我一样,直奔我而来,眼中丝毫没有其他人,我……生怕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这副身体不打紧,若是冲撞了舅舅就不好了。”
祁书羽这话说的巧妙,若是这猛兽直奔皇帝而去,这可就说不清楚了。
此刻钟意已经完全领会了祁书羽的用意了。
之前钟意看的不错,这人还真是即鸡贼又腹黑的。
这卖惨这招只能是祁书羽用才会事半功倍,否则,就算是邵淳伤的再重,估计皇帝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放心,这件事情,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皇帝听着祁书羽的话,不由得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祁书羽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乖巧地不再提这事了。
皇帝看着祁书羽叹了一声,一脸的关切,语气柔和。
“要不然,朕先派人送你回宫吧,让孙御医跟着你,这里的条件可比不得宫里。”
祁书羽又咳嗽了几声,
这才病恹恹地靠在榻上顺了好一会儿的气,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我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休息两日便会好,皇帝舅舅不必咳咳……不必为我担心……”
“再说了,出了这事之后,我这心里始终不放心。”
“我就同舅舅一起待在这里,直到狩猎祈福结束,再一起回去。”
祁书羽说话间虚弱得很,又止不住地咳嗽。
皇帝叹了口气,拍了拍祁书羽那白的不像话的手背。
“唉!你这身体……”
“舅舅放心,我能挺过去的。”
祁书羽淡然一笑,反倒安抚着皇帝。
皇帝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才转头看向与邵淳站在一处的钟意,起身缓缓走到那老虎的尸体前。
皇帝那令人看不透的双眼睨着地上老虎的尸体一眼。
“这猛虎是你杀的?”
皇帝那声音如古寺老钟,沉稳中带着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他像只是随口一问,但那语气跟刚刚对祁书羽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
钟意微微垂着眸子,不敢轻易做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帐子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祁书羽靠坐在床榻上,他握拳抵唇,掩去唇角的那方笑意。
那原本还因为自己这副病弱的身体
而无奈至极的眼神,在此刻淡定如初,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邵淳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皇和钟意,眼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天真的憨意。
“回圣上,是的,当时情急,臣女只能硬着头皮赌上一次。”
“赌?”
皇帝淡然哼了一声,他似是扯了扯唇角,那目光缓缓看向钟意,眼神中就好像有万把刀子,让人如芒在背。
“赌什么?”
钟意抬起了头直视皇帝,那眼神中满是坦然正气。
她脊背挺的笔直,不再是一直以来那小心翼翼低垂着头恭敬卑微的样子。
此刻的钟意,将原本隐藏着的气场释放出来,清冷如玉,落落大方。
在与皇帝那极具压迫感的对视中,钟意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