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消失二十多年的失眠开始了漫漫长夜的攻击。
周窈脑子里俩小人一人一句,舌战到天亮。
左边墙头草:狗男人虽狗,但他神似吴阿祖,帅比大彭友,睡到就是赚到!
右边屋顶花:再高的颜值改变不了他舔狗男的人设。
……
感情三十三年交白卷的周窈翻来覆去,全然没有意识到,陆妄的一句话乱了她的心。
“爱咋咋滴,睡觉睡觉,呃,一只羊,两只羊……”
数羊数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睡意,又遇上极富农村特色的背景音乐——蝉鸣鸡叫,无限循环。
倔强折腾了五分钟,周窈睁着俩熊猫眼放弃了,认命的坐起身。
一大清早院子里的风还带着凉意,大概因为住的靠山脚,空气沁满了花香。
周窈打着哈欠刚出堂屋,迎面听到一声软糯糯的‘嫂嫂’。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小香香拉到院墙下。
“嫂嫂,灰灰的兔子!”小香香又惊又喜的指着院墙角的竹笼。
笼子里灰不拉几的兔子正啃着胡萝卜,长耳朵一抖一抖。
周窈好奇的多看了几眼,通常她见到的只有待上桌,和端上桌两种兔。
“嫂嫂,今天吃兔
子吗?”小香香仰起天真的小脸,乌溜溜的月牙眼充满期待。
周窈猝不及防一怔。
人类幼崽的标准答案不该是,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小香香吸溜着口水回忆:“上次过年没有猪猪,大哥烤的兔子可香啦!”
是她不食人间烟火了,忘了这是家家户户缺油水的75年!周窈摸摸小女娃稀黄的头发,默默心疼一秒无理由穿书的自己。
“今天不吃,过几天再吃。”
谁知这话落在小香香耳朵里,却是特地等陆妄一起吃,小月牙眼亮晶晶的。
哒哒跑向出门捡柴的小男娃,自以为很小声道:“二哥,嫂嫂喜欢大哥,要给大哥吃兔兔!”
周窈猫躯一震:“……”她没有,她不是!
她只是在等趟供销社,凑齐油盐酱醋,桂皮八角……
三人互相对视,周窈内心一言难尽的望着,两小只闪闪发亮的眼眸。
就连一直戒备心重的小男娃,黑溜溜小狗眼也窜起了小火苗!
周窈语气艰难的想要解释:“我的意思……”
院子里早没了两小只的身影。
解释就是掩饰,作为一只三十三岁的成熟纸片人,她该关心的,应该是今天早上吃什么。
俗话说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昨天采了菌子,今天……挖笋!
打定主意,简单一番洗漱,周窈挎着篮子往山脚竹林走过去。
这时候山上已经有不少婆娘在挖野菜,大杨树村除了几户情况特殊的,家家一溜的丫头片子和小子。这年月要养活十几张嘴,不是件容易的事。
像山上的野菜、菌子这些,吃不完晾成干,做成酱菜,好赖能顶些口粮。
过日子精打细算的婆娘,有些天刚亮就背着背篓上山了,三五扎堆,一边挖菜,一边嚼着新鲜八卦。
“别看那周知青长得娇滴滴,吵起架小嘴儿厉害的咧!”
“昨晚王老太可丢大发了!”
“听说回去掉进粪坑里,现在躺在床上都爬不起来,遭大报了!”
……
此时,大杨树村东头一家瓦房里。
王老太躺在床上,恶狠狠吊着一双三角眼,冲着跪在堂屋的背影大骂:
“不要脸的贱货!俺家大牛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克死了俺儿子,还想坏了俺孙子!”
“只要俺活一天,你他娘的休想给俺孙子找后爹!”
“给俺在大牛遗照前跪着,俺不让你起,你就不许动一下!”
两间屋的房门敞着,陈秀秀不敢不听王老太的
话,膝盖跪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眼底恨意滔天。
老不死的东西!
等她把地契弄到手,再别想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背后传来脚步声,陈秀秀回头一看是宝贝儿子,脸上露出殷切的笑容。
“小虎你醒了,妈渴了,给妈倒碗水。”
王小虎这些年看惯了陈秀秀被王老太罚跪,压根不以为意。
“奶说了,不许给你喝水,没到上工,不许起。”
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胖的五官都模糊的脸,不耐烦的冲向陈秀秀。
“我饿了,把你房间的钥匙给我,我要泡麦乳精。”
陈秀秀听到儿子喊饿,赶紧掏出脖子上的钥匙递过去。
隔墙很快飘来麦乳精的奶香,陈秀秀从昨晚一直被王老太磋磨,滴水未进,又饿又渴滋生出一股强烈的恨。
但她没觉得白养了儿子王小虎,甚至没继续诅咒王老太,偏激的认为这一晚她受的罪都是因为周窈。
那个贱人,该死!
“妈,喝水。”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陈秀秀满脑的恨意。
陈秀秀掀了下眼皮,一把夺过水碗大口大口的往喉咙里灌,“死丫头片子,养你有什么用,昨晚睡的比猪还死,早知道生下来就该把你
溺死在粪桶里算了!”
“扫把星,给你爸磕头!”
她话音刚落,咚的一声,瘦杆儿的女娃直直跪在地上,膝盖砸出闷响。
咚,咚,咚……王小丫磕得非常用力,王大牛根本不是她爸,她是陈秀秀二嫁生的娃。
听说她刚出生,家里就遇上了饥荒,亲爸一家子全饿死了。
陈秀秀没抛下她,不是因为当妈的狠不下心,而是要把她带到王家当牛做马。
从王小丫有记忆开始,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一直到晚上等王家所有人躺下了,她才能回柴房睡觉。
陈秀秀只要在王老太那里受了气,扭头就拿她撒气。昨晚她不躲出去,头皮早磕破了。
“赔钱货,你妈在这里跪了一晚上,你倒是睡成了猪,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看着咚咚磕头的王小丫,陈秀秀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