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男孩挑着摇摇晃晃的水桶离去,桑蔻难得地皱着眉,神态恍惚。
无他,只是因为刚才段岷同她说,他家里还有一个母亲。
男孩说这话时,眼里的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面上的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不自然。
桑蔻见状没敢再多问下去,小小年纪的男孩儿居然也会有心事,是蛮不可思议的,但生在这个年代里,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不多时,率先回到家的人居然是梁妙,桑蔻正在厨房收拾着残局,墙面已经被火熏得黑乎乎的了,灶膛里掉出来的柴禾混着沙子,已经不再冒火星了。
桑蔻正哼哧哼哧地把那一摞柴禾,搬挪开一些,冷不丁地被刚回来的梁妙给吓一跳:“啾啾!”
桑蔻一回头,没等她摆出认错的态度来,就见吓疯了的梁妙一把把小姑娘抱起来,快速地离开了这烧得黑黢黢的厨房。
她都不知道,刚回来察觉到厨房异样的梁妙魂都要吓飞了,她紧紧抱着小姑娘来到水井边,又放下来,把桑蔻全身上下左右打量了个遍,看着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啾啾!”
此时此刻,回过神来的梁妙是控制不住地摆起了脸色,桑蔻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严肃极了的神情,“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到厨房去!不许到厨房去!为什么不听话?”
“……”
桑蔻被梁妙这凶巴巴的语气给惊了一下,但好在有之前段岷误会她的事儿在前,她也能理解梁妙这与平时温柔反差的情绪,只能小声解释道:“啾啾不是故意的,是想给叔叔做饭……”
梁妙梗了一下,恰时,桑河年和桑海年赶回来吃饭了,一踏进院子里,俩人就瞧见了梁妙高声训斥小姑娘的情形。
“这是咋了?”
桑河年率先冲上前来,一把把小姑娘护在了身后,他这也是从没见梁妙对着啾啾这样凶,因此他焦急得很:“啾啾有啥做错的,大嫂你好好说就是了,凶孩子干啥……”
就连平时不怎么吭声的桑海年,也上前来一块默默地挡在桑蔻身前,看着兄弟俩护犊子的模样,梁妙忍不住扶了下额。
本来因错怪了小姑娘而酝酿出的愧疚感,悄然就烟消云散了,她气笑了,抬手一指几人身后烟囱里还冒着丝丝黑烟的厨房。
“瞧瞧,小姑娘做的。”
桑河年扭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他低头抹了抹小姑娘有些脏兮兮的脸颊,却又松了一口气:“吓死二叔了,叔还以为你妈打你了呢……”
小姑娘刚才半垂着脑袋,委屈巴巴极了的模样,尤其是配着这蹭上了烟灰的小脸蛋,真叫不知情的人会误会几分。
“啾啾,过来。”
梁妙仍旧板着脸,学会了点火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小事儿,今天是上天保佑幸运地人没啥大事,但往后呢?一旦家里再没人看着小姑娘,她今天是烧房子,下次保不齐就伤着自己了!
梁妙深以为然,自己得对小姑娘教育一番。
“我不……”桑蔻瞅着她妈那样儿,就觉得自己得再被凶上一回,于是她可怜兮兮地一手拽一个人的衣裳,躲在桑河年俩兄弟身后不肯出来。
桑河年看着她这模样,即便是再硬的心肠也软了,本来还想让梁妙带着小姑娘上楼去,他登时就改口道:“大嫂,不如让啾啾在楼下耍会吧。”
梁妙哪里不知道小姑娘的小算盘,她轻飘飘地瞅了几人一眼,不再说话地收拾厨房去了。
等梁妙一走,桑河年立即就把小姑娘带进了屋子里,怕她吓着了,桑海年还从口袋掏了几颗洗干净的花生出来放在她手里。
一边啃起花生,桑蔻一边又把自己不是故意放火烧厨房,实际上是想要给叔叔们做饭的事情真相又说了一遍。
听完后,桑河年才松了一口气,他轻笑起来:“我就说嘛,咱们啾啾怎么可能会调皮到去点火……”
见着桑蔻没啥大碍,兄弟俩又要去厨房去帮梁妙收拾残局,小姑娘正踌躇着自己过去会不会又被挨骂时,院子里居然响起了桑老太的怒骂声。
“这是哪个短命玩意烧的灶台?真当我老太婆是死的?这才一两天没回来,就让你们反了天了?!”
这声儿吼得桑蔻心尖一颤,她正要踏出去的脚步顿时迅速地收了回来,太吓人了,桑老太要是知道是她干的,肯定也免不了给她一顿骂。
从厨房里听见了动静,闻声出来的梁妙将这番话尽收耳中,她皱了皱眉,语气中更有不悦:“妈,您能不能注意一下,有些话不要乱说。”
相信每个听到自己孩子被咒“短命”这样的词汇时,母亲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和坐视不理。
“我乱说?”
桑老太将肩上的挎包往地上一丢,手指颤颤地指着那被烟熏黑的墙,冲着梁妙就骂:“肯定是你这个败家娘们做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嫁给老大的头一天起,你就嫌咱们家这嫌咱们家那!你就直说了,这厨房是不是你故意烧的!”
听见吵闹声的兄弟俩就知道事态变得严重了起来,他俩连忙出去,桑河年一听这话,就忙解释:“妈,您别乱冤枉人——”
可话还没说完呢,桑老太就“哎哟”一声倒地一坐,拍着手假意哭天喊地:“没天理了!没天理了!”
“儿媳妇烧了厨房还是老太婆的不是了,就连几个儿子也不向着亲娘这边!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些没良心的东西……”
从前,桑老太的话在家里那是叫一个说一不二,所以常把周桂芳和李红樱两个儿媳妇拿捏得死死的,可今天,她当然是头一个注意到了她说的话居然不管用了!
没法子,就只能用一哭二闹这一招了。
她就不信了!梁妙这娘们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