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咋还没起来?”
听着这大嗓门越来越近,桑蔻不耐地翻了个身,隔壁邻居总是这样扰人清梦!
刚想拉被子盖过头顶,可指尖触碰到的粗砺感一下令她皱了皱眉,桑蔻把被子拉到眼前,待看清楚这是什么后,眼里的惺忪困意顿时清明了几分。
这是什么!
她质地柔软舒适的蚕丝被呢!
桑蔻茫然地张望了几眼,四周刷着的石灰白墙尚且是崭新的色彩,只是似乎做工粗糙,还有裸露的墙体能瞧见石灰膏下的土砖泥黄。
靠着木窗的墙角处,摆了一方低低窄窄的八宝橱桌,老旧的板凳横在桌前。
桑蔻怔怔地拉回目光,而她身下——盖着的被褥居然是七八十年代流行的棉麻款,上面还绣着鸟语花香配百花争艳的图案。
忽地,房门被人从外拉开。
吱吱呀呀的木门外,透进来的光线有些刺眼,桑蔻抬手去挡,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竟小了一大圈儿。
这肉嘟嘟的小手儿,修剪圆润的指甲盖粉嫩,张开时还凹陷着几个俏白的窝窝,这俨然是个小女孩的手!
反应过来的桑蔻被吓了一大跳。
她从床上弹跳起来,急着就要去找镜子,刚开门的人瞧着桑蔻这莽撞的模样,语气不由重了几分:“你这又是在闹腾什么呢?”
半跪在硬邦邦的床上,桑蔻抬眼看过去,只见站在门边的,赫然是个面色暗黄的陌生女人,容貌平淡,此时她的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的不耐。
只是,这几分不高兴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桑蔻不知所以然地看着她,眼下她还没理清自己到底在哪,但又怕对这女人不做理会,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只好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句。
“没做什么……”
看着女孩这莫名没底气的模样,周桂芳心里顿生疑云,随着好奇心渐渐升起,她的眼珠子下意识地扫视着这屋子。
只看了两眼,周桂芳的眼里就不由露出了嫉妒的神色。
梁妙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好命!
下乡来当知青,别人是受委屈受难,她却用柔柔弱弱的模样勾搭住了大哥,苦是半点没受,福倒是享尽了。
这才结婚几年,一连生下了两个儿子不说,还在城里办起了布料厂,这挣的钱简直比在供销社上班还要多得多……
周桂芳不自觉地走进了桑蔻的屋子里,她摸了摸这新粉刷不久的墙,眼里的艳羡就越来越浓厚。
说到梁妙的好命,哪只这些,最最重要的就是她明明生下了个丫头,却还能博得公婆两人欢心……而她同样身为儿媳妇,却只能被两个老人整日颐指气使地指着干活!
“你干什么呢?”
桑蔻瞧着女人一进来就眼珠子不客气地乱瞟,摸了白墙又走到那橱桌跟前,抬手就要翻那上头的东西。
心里头泛起来的不适感,直令桑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个什么好的,她顾不得自己身体的异样,爬起身来大声制止住对方的动作。
在家里受公婆的眼色,在外头又被自家男人指挥,此时还要被这一个小屁孩叫嚷,周桂芳顿时挂不住面子的同时,心里头的怨愤也越发重了。
周桂芳回过身来,两眼瞪着站在床前肉嘟嘟的小女孩,骂道:“赔钱货!嚷嚷个什么劲儿!”
赔钱货?
桑蔻一时呆住了。
作为生在红旗下的三好青年,她有多久没听过这样骂女孩的词汇了?上一回看到这个字眼时,还是她在追一本年代文……
等等!年……代……文????
桑蔻惊恐地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确实如书上所描绘的七八十年代的风格像极了。
脑海里掠过的这个念头叫人慌张,桑蔻吞了吞口水,她不再计较眼前这个女人的粗鲁,小心又缓慢地问道:“你……是谁啊?”
“桑啾啾,你——”
周桂芳本要不耐地骂她两句,但一想到什么,脸色忽地微变:“啾啾,你没事吧?你不认识我是谁了?”
这孩子才在梁妙肚子里待了八个月就出来了,出生的时候她也去看了一眼,瘦瘦小小的,哪里是能养活的样子?
偏生梁妙疼这个女儿,好吃好喝地喂着,这才养得白白胖胖,眼下是看着没什么大碍了,可周桂芳不会忘记桑啾啾小的时候,隔三差五地往城里的医院跑,好几次小小的发烧差点要了这孩子的命。
现在……不是又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吧?想到这儿,周桂芳就是一阵慌乱,梁妙这个女儿本来死不死的是没什么,可谁让老太婆喜欢这个孙女!
桑啾啾要是出了事儿,还是她上来喊人起床才出的事,老太婆得扒了她的皮啊!
“我是你二婶婶啊!周桂芳!”
周桂芳看着小女娃茫然的眼神,心里的惊慌达到了极点,她不敢再待下去了,一扭头就脚步凌乱地走出了屋子。
梁妙的女儿出什么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来喊人,见人不肯起来她就离开了而已……
……
桑蔻一屁股坐回了硬邦邦的床上,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无以复加。
周桂芳,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这是她前两天熬夜看的一本小说中的一个配角,小说以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为背景,讲述了女主梁妙家中遭难,她被家里人偷偷送下乡当知青时,遇见了彼时游手好闲但身强力壮的村霸男主。
毫无意外的,两人在反抗谄媚无能的村支书、帮助农民改良农具、对抗隔壁村的恃强凌弱一系列过程中互相产生了好感,并谈起了恋爱,当然事业的种子也在梁妙的心中萌芽。
直至两人结了婚,六年过去,迎来了八十年代,国家准许发展个体经济后,梁妙一直埋下的想要建个服装工厂的梦想,才开始逐步成形。
刚才周桂芳喊她“桑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