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成岩终于杀出重围的时候,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是没有停。
夜已经很深了,苍茫的夜空中看不到星月,只有不停从苍穹之上落下来的雪花。
马上就要过年了,天气有了明显的转暖迹象,雪花刚一落地就融化为冰凉的雨水。
尽管右腿疼的钻心,孙成岩还是不顾一切的顺着街道一路狂奔,就好像一头被猎人追赶的猛兽。
刚才的战斗太过于惨烈,官军的数量太多,若不是手下的几个兄弟拼死断后,孙成岩早已成了刀下之鬼。
虽然不顾一切的冲出重围夺路而逃,但他却受伤了,而且伤的很重。
右腿外侧刚刚被沉重的狼牙棒狠狠扫过,不仅被“咬”下去好大一块皮肉,好像还伤到了骨头,以至于右半边身子疼的钻心,但他却一刻都不敢停留,强忍着剧痛如同逃命的野兽般漫无目的的夺路而逃。
他必须跑的更快一点,要不然就必死无疑。
腿上的剧痛和长时间狂奔的体力消耗,已经让他快要虚脱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从喉咙里升腾而起,沉重的呼吸仿佛兽类濒死之时最后的低吼。
在这么多的征战当中,孙成岩曾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这种死亡降临之时的威胁是他融入骨髓的深刻记忆。
孙成岩不怕死,但这并不代表他想死。
事实恰恰相反,此时此刻的孙成岩对于生的渴望如同疯狂的野兽一般强烈。
长时间的狂奔已经把他的体力压榨到了极限,但他的理智还在。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追兵在数量和体力上的悬殊差距,负责断后那几个同伴根本就撑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就会被追兵乱刀砍死,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他根本就跑不远。
如果继续这么跑下去,不等他摸到外城的城墙,就会被身后的追兵赶上,然后步同伴们的后尘。
当追兵们那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狡猾的孙成岩故意做了些假象,留下一些继续向前奔逃的迹象,玩了一出“声东击西”的小把戏,然后一扭头钻进了一条小巷子……
孙成岩本是亳州人士,祖上曾经跟随朱元璋起兵,因功受封了一个三等伯,虽然远远无法和徐达、常遇春等开国元勋相提并论,也算是最早追随太祖洪武皇帝的那一批人了。
最难得的是,孙成岩本人很争气,从少年时期开始就在燕王朱棣手下做了“骑都尉”,因为在朱棣大婚那天,他扛着一杆大旗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头,所以就得了个“孙扛旗”的诨号。
自从洪武十三年燕王朱棣就藩北平之后,他就以亲兵侍卫的身份追随左右……后来燕王起兵,他也曾连番血战出生入死。
这一次孙成岩身负重要使命潜入京城,只可惜他刚一进城就出了差错,好在他的反应足够的快,又有手下人拼死断后,虽然几经生死总算是没有当场被捉,总算是保住了怀里的那封书信。
这封书信不仅关系到战局的走势,还牵扯到无数人的生死。
一旦落入朝廷手中,必然会有数不清的人头落地,局面必然会更加的不利。
虽然他逃了一条命,但危险还远远没有过去。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小把戏根本就骗不了身后的追兵,用不多久就会追上来,但他真的跑不动了,只能象力竭的野兽一般躺卧在冰凉的泥水当中。
飘飘洒洒的雪花还在簌簌的落着,孙成岩的听力比野兽还要饱满敏锐,他甚至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正由远而近。
有人来了。
完全就是条件反射般的本能反应,孙成岩毫不犹豫的从靴筒里摸出一柄锋锐的匕首。
近了,近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慧儿背着一个大包袱,包袱里边装着三奶奶给的那些器物,还有一部分是二奶奶给的,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走动之时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落在石板路上的雪花很快就融化成为冰凉的雪水,反射着幽幽的水光,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滑倒,小慧儿挑着灯笼小心翼翼的避开一个又一个小水洼。
小慧儿毫无悬念的发现了躺坐在泥水当中的孙成岩:“咦……这怎么躺着一个人?
当她毫无防备的走过来之时,已经握紧了匕首的孙成岩慢慢的伏下了身子……
这个动作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降低腿脚伤痛带来的不便,同时还可以把身体的重心压到最低,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近身肉搏的前置动作。
”当小慧儿挑起灯笼走过来查看之时,孙成岩已经做好了出手的一切准备。
以他那无比丰富的搏杀经验,只要出手必然是一刀封喉!
小慧儿丝毫也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有多么危险,她依旧毫无戒备之心的把手里的灯笼挑的更高,照亮了孙成岩的脸:“这位大叔,你怎么躺在这里?不怕冷的么?”
在小慧儿看清楚孙成岩的面容之时,孙成岩也同样看清了她。
原来只是一个路过的小姑娘!
早已经绷紧的肌肉立刻就放松下来,不动声色的把匕首插进靴筒之中,故意发出几声低沉而又痛苦的呻吟:“我……我受伤了,动不了。”
他确实受伤了,而且伤的很重,右边的那条裤管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
“哎呀呀,好像伤的很重哦。”小慧儿妹子最是心地善良之人,“得亏你遇到了我,我哥就是个郎中,医术好的很呢。我带你回家,让我哥帮你包扎一下,好不?”
“如此,多谢姑娘了。”
“谢啥呀,跟我走吧。”
“我腿脚伤的厉害,实在行走不便。”
“没事儿,没事儿,”小慧儿把那个包袱交给了孙成岩,“你帮我扛着包袱,一手替我打着灯笼,我背着你回去。”
孙成岩身材高大,小慧儿妹子却是身形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