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三娘,你仔细看!”
“这些,”江来祥指着天空,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说是月亮嘛,太多了,说不是月亮嘛,天上这样又圆又亮的,除了月亮还能有什么?这也不像星星啊。最后,江来祥模糊地道:“这些东西,好像是有规律的,看起来像是什么字似的。我认的字少,看不出来,你看看。”
沈三娘闻言,凝神细看,这一看,果然看出了些门道。
“好、好像有个女字。”
“还有一个,是什么呢?”沈三娘认了半天没有认出来,这些月亮好像云一样,是不断地移动的,因此并不好认。
不过,街上,倒是有人也在猜:“那好像是个‘玄’字?”
“女?”
“玄?”
沈三娘还在重复。
江来祥却一拍大腿。
“是了,是玄女!玄女娘娘显灵了!”
“笑笑,你有救了!”
“玄女娘娘一定会保佑你早日好起来的!”
江来祥不由分说,把笑笑往沈三娘一递,“扑通”跪在地上磕起了头来。
笑笑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希望的憧憬:“娘,是真的吗?真的是玄女娘娘显灵了吗?她是来救笑笑的吗?”
沈三娘不太确信,但,除此之外还能相信什么呢?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笑笑脸上露出的表情了。
只要有一丝希望,无论那是什么,她也愿意去相信。
沈三娘毫不犹豫地点头。
“一定是的!”
“肯定是!”
“玄女娘娘都显灵了。”
“囡囡你一定会没事的。”
“来,娘和囡囡也给玄女娘娘磕个头。”
说完,沈三娘抱着囡囡,也跪在了地上,深深地伏下身子:“信女沈三娘,,求娘娘保佑囡囡你早些好起来。若是心愿得逞,我愿倾家荡产,为娘娘塑金身。”
同样的场景不止在这一处,在小镇上许许多多地方同样上演着。
他们太需要一些盼头了。
虽然并不太知道这个玄女娘娘究竟是何方神明,但不管是哪个神明啊,请怜悯怜悯他们这些苦难的人吧!不救他们也没有关系,请救救他们的亲人吧!这样看着亲人一个个离世,还不如夺去他们自己的命还好一些。
“玄女娘娘!”
“玄女娘娘!”
“玄女娘娘!”
……
无数虔诚的声音在小镇的一间间屋子,一个个院子响起,无论贫富、无论贵贱……此时他们的心愿都是同一个。
活下去!
活下去!
让他们活下去!
让他们的亲人活下去!
当然,也有仍保持着几分清醒,对这些嗤之以鼻、全然不信的人。
“不知是何方魑魅魍魉搞这些个装神弄鬼的把戏,也就是骗骗那些愚昧百姓罢了。”
岳家大宅,岳大公子岳国栋冷哼道。
他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自然不会胡乱信什么神迹。基本上所有的神迹,都不过是人为罢了。
虽然这制造无数个月亮的手段的确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天下能人异士多了去了,他们没有见过的稀奇事儿多了去了,就像街头卖艺表演的“吞火”把戏,没有见过的人看了,还不当是什么神奇之事,但对了解这一行当的人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的把戏罢了。
岳国栋虽然也在仰头观看,为这前所未有的奇景而惊叹不已,但却没有因此就将这当做是神迹,是神明显灵。
神明或许真的存在,但千百年来,沧海桑田、朝代更迭,何曾见过在人间行走的神?从来只有借着神灵名义,搅风搅雨的人。
尤其这样的乱世,各种各样的神明更是如同雨后春笋,不知凡几,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不过——
玄女?!
哼!
竟然是个女神!
从这一点来说,倒也算是别出蹊径。
“咱们不信有什么用?看样子镇上的百姓是都信了。”
“不知是何方神圣看上我们这块地儿了,竟然使出这般匪夷所思的手段,只怕来者不善,所图不小啊!”
“爹,不可不防!”
岳二公子岳国梁有些担忧,如今这个世道实在太乱,疫病肆虐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偏偏还有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
饮马镇不过是个小镇,不论哪个势力他们都吃罪不起,谁来他们都得好好供着。
幸好他们这里也不算啥好地方,之前那些势力压根看不上,只要他们表示臣服,送上钱粮,便也就无事了。
但这回这个阵势,显然同以往不同,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不然犯不着使出这般手段。
岳学海是两兄弟的父亲,他眉头皱出了深深的褶子,忧心忡忡。
“防自然是要防的,就怕防不住啊!”
“若是像之前来的人,明刀明枪,摆明要什么,倒是反而好说一些。”
“如今这个,只怕要搞大事啊!”
“由来这种世道,搞这种神神叨叨把戏的,都是野心家。不敬畏神明的人,定然一身反骨。”
“这样的人竟然看上了我们这个镇子,使出这种手段,只怕不达目的不会轻易甘休啊……”
“只是,我们不过是个小地方,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呢?”
岳学海想不通。
想不通就越发担忧。
岳家世世代代居于此,这镇长之位,算来已经传了好几代人了。对于饮马镇,岳学海有着不一般的感情,这镇上的镇民,他人人都能叫出名字来。
如今,他深深地为这个镇子的前程忧虑着。
若是被卷入野心家的阴谋,等一切平息,这个镇子还能剩下几个人?
岳学海的问题也是岳国梁、岳国栋想不通的问题。
是啊,论富裕他们饮马镇排不上号,论人口,他们更是排不上号,到底有哪一点值得这样的人看上他们呢?
他们改不成吗?
几人一阵沉默。
半饷,岳国梁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