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脸上不由露出了轻快的笑意。
不过是个青楼老鸨而已,根本不入流的人物,在以往瞥都不瞥一眼、如同尘埃般的微末角色,如今,只一个人,却能让一家老小如临大敌。
这还根本就没有直接对上呢,就如同惊弓之鸟。
一旦真的对上……
何老相爷撇过头,不忍看。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燕子,却已经是够幸运的了。
更多的燕子,只怕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有,只能在风吹雨打中,被折了翅膀,从天空跌下,狼狈地坠入泥巴,被碾压、被撕碎……
直至再也不复存在。
他们何家,又会如何呢?
看着这一家子的精气神,何老相爷不能不担忧。
夜渐渐地深了,昌平县城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城里的灯一盏盏地熄灭,直到最后一盏,整个县城在黑夜的拥抱下安眠,如同昨日,如同前日,如同之前的每一日。
安宁。
祥和。
这是座幸运的城市,突如其来的洪水,到了这里,只剩下尾声。县城离河道比较远,地势也比较高,洪水只涨到了人的大腿,渐渐就退了。
县里没有人伤亡,人们依旧歌舞升平。
只有城门外,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帐篷,矗立在那里,证明着曾经发生的一切,那并不是梦。
夜里,何盈秀睡得正熟。
在树上,有足足两日没怎么睡了,之后又是父亲族人被带走,又是领着人收东西,又是走了从不曾走过的远路,何盈秀真的累坏了。
萧素素也是,累得不行,几乎是倒头就睡了。
除了她们,万嬷嬷一家、奶嬷嬷、扈三娘、金巧巧及何盈秀的两个丫环,也都一起睡在这个帐篷里。
十多个人,挤得帐篷满满当当的。
她们这里已经算是好的了,因为何家的帐篷还存了那么一些。
那些没有帐篷,只能挤县衙搭的官方帐篷的,那就不是一二十个了,那是足足数百人。想想那滋味,可不是一般的酸爽。
呼噜声此起彼伏,响声震天。
只怕她们这辈子都没有打过这么响的呼噜。
这也是因为实在太累了。
这一觉,萧素素觉得她可以睡到地老天荒。
只可惜,才只睡了半宿,她就醒了。
萧素素睁开眼,就见何盈秀正从她身边经过。
因为在家里长年累月挨打的关系,萧素素养成了本能的警觉,以避免挨打。因此,即使在睡梦中,只要有人靠她近一些,她本能就会被惊醒。
“怎么啦?”
“有什么事吗?”
萧素素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压低声音问何盈秀。
何盈秀眉间有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祖父生病了,说很有些发热,我过去看看。”
生病?
萧素素打了个激灵,连忙坐了起来。
“我陪你去看看。”
说完,一下子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三两下就整理好了衣服。
这利索劲,何盈秀惊了:素素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今天她可没有拿白糖米饼来引诱她。
萧素素无利不起早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何盈秀心里十分诧异,但到底心忧祖父,匆匆就要迈步。
却见萧素素快走几步,又轻轻叫醒了万嬷嬷,小声将情况同她说了。
何盈秀这才想起,万嬷嬷是会医术的。平日路上下人们有点头疼脑热的,都会找她看看,据说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刚才只晓得忧心祖父,一心去看他,却是把万嬷嬷给忘了。
何盈秀不禁一阵懊恼。
是啊,光自己去又有什么用?
她又不是大夫。
万嬷嬷动作也很快很轻,同闻声张开眼的秋娘交代了一声,就同萧素素、何盈秀一道离开了帐篷。
待出了帐篷,何盈秀正要快步朝不远处何老相爷的帐篷走去。
萧素素拉住了她和万嬷嬷。
“你说什么?疫病?”
何盈秀大惊,失声叫了出来。
“不、不可能!”
寂静的夜里,何盈秀声音显得格外尖锐。
还好大家都睡得很熟,并没有人出来察看。
萧素素赶紧捂住了何盈秀的嘴。
“小声点。”
“你别激动。”
“可能性不大的,我只是觉得小心为上,注意一点比较好,这才提醒你一下。”
万嬷嬷也安抚何盈秀。
“你放心,应该只是普通的风寒。”
“毕竟我们都只喝了自带的水壶里的水,并没有乱喝河里的水,在那里呆的时间也不长,得疫病的几率很小的。”
何盈秀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万嬷嬷又道:“不过素素的顾虑也对,万事小心为上。”
“无事自然最好,有事的话也不至于猝不及防。”
“而且就算不是疫病,普通的伤寒其实也有一定的传染性,只是一般都不太严重,所以大家都不大放在心上而已。”
“我先去看看,给老相爷开点药。”
“这几日,多注意观察,多半无事的。”
“我们也不能因为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就自己吓自己。”
万嬷嬷这么说了,何盈秀这才安心许多。
三人商议完这事,何盈秀挂心何老相爷,几人匆匆朝何老相爷居住的帐篷而去。
萧素素留在了外头等候,何盈秀和万嬷嬷进去给何老相爷看诊。何老相爷作为家主,带两个小厮,单独住了个小帐篷。
万嬷嬷进去了没有多久就出来了。
萧素素看着她,万嬷嬷道:“应该不是疫病,症状同普通的风寒没有什么区别,症状也很轻。”
“几副药下去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何老相爷的底子也好。”
萧素素这下放心了,然后,就打起了瞌睡。
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的。
万嬷嬷失笑:“赶紧去睡吧!我要配药,你也帮不上忙。”
萧素素趁机道:“我就说让你教教我,如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