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翠色的叶片从半空中轻轻地落到了小兔子的额头上。
随后, 寒江雪就听到了声音。
“啪嗒。”
一粒黑色的石头落到了地面。
几个幼小的孩童正拿着那粒石头在玩抛石子的游戏。
让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大人走出家门看见了,颇有些无奈。
“都叫了多少遍了,还在外边玩?”
大人捡起那些落在地上的石头, 径直入了房子。
孩子们却哭起来, 就是要玩石头。
那大人看了一眼手里的石头,突然开口道:“这不是石头, 是树种, 要种的, 不能玩。”
单纯的孩子相信了, 回了院子里,开始找土盆种“石头”。
而大人则趁机关上门, 不让孩子们夜晚还往外跑。
只是没想到孩子们竟真的把种“石头”当成了新的游戏, 每天都往土盆里浇水,对着土盆说话, 虽然不大往外乱跑啦,可家中大人却怪不好意思的。
那些只是石头,再怎么种也不会长出植物来。
大人已想着晚上偷偷往里放点真种子,好不让孩子们失望了。
可谁知第二日孩子们叫喊起来,那土盆里竟真的生出了一点小小的绿苗。
大人想,也许是土壤里本身自带了什么种子吧。
不过总算长出了点东西, 不算欺骗孩子了。
日复一日,那土盆里的绿苗越来越大, 隐约看得出是一株树苗了。
土盆里已经装不下, 那就移出来放到院子里。
这树越长越大,看着这家的孩童长大, 成亲生子, 老人死去, 新生儿出生,树木陪伴了他们一代又一代。
这院子也圈不住那大树啦。
于是院子拆了,这家人把房子建在了远一点的地方,这棵大树就放在了村里。
三百年过去,村里的人看这树都已看习惯了。
孩子们喜欢躲在树上捉迷藏,老人家爱在树下纳凉喝茶,青年则在清晨会在此读书。
这树还在长大,现在人们都要非常努力地仰头才能看到上边绿色的树冠啦。
这到底是什么树呢?
村人们不曾在别的地方见过这样的树。
直到有一日,一名修士经过,对着一本古书翻阅,最后竟认出了这是什么。
“大椿。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这世上居然还有大椿?哎呀,莫不是某位早已离开凡界的仙翁,宝葫芦里不慎落了一颗种子下来?”
村人问着修士,这大椿可有何神异之处?
修士担心村人为利伤了这树,连说没有。
“枝干树叶根须都没有什么药用价值,它只是很长寿,可以活很久。”
谁知村人们却很高兴。
“那太好啦!我们都是这棵树祖宗陪伴长大的,以后它能一直在就好啦!”
修士却笑了,他抬头看着眼前这棵不到百丈的大椿。
“这树现在还只是株幼苗,哪里算得上什么祖宗呢?”
此处日渐繁华起来,从村庄变成了城镇,宗族随之兴起。
这个城镇里出生的孩子,在满月时都会送到这大椿面前拜一拜,浇上一勺水,好让树祖宗知道,这地方又多了一个孩子。
镇子上往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行商也爱往这里走。
因为此处实在风调雨顺,外界频频地动,这里却是没有的。
镇子上的老人就说:“那都是树祖宗的功劳,它在庇佑我们呢!”
然而却被自诩见多识广的行商嘲笑:“你谢谢老天还差不多,谢一棵树?”
当那行商经过大椿底下时,却被掉落的树枝砸了头。
这座城镇其实确实有过几次地动的,只是都被阻拦了。
在那幽深的地底,地动将起时,都被一条又一条地里的根须缠绕,被崩断,再裹紧,再缠绕,如此往复,断掉了许多根须,才勉强度过了地动的时辰,让这一方土地得享安宁。
有修士路过,能看见那大树身上的功德金光,但却不知它为何会有功德,只遥遥一拜,便就此离去。
随着天长日久,这棵树长到足有半山高时,它所在的地势越来越高,山下渐渐生海,人们也开始往低处迁居。
离大椿远了,要爬山也困难,人们渐渐不再记得要带着自己的新生儿去大树下走一圈的传统。
见着那树时,也只觉得那树长得可真高。
但是大椿依然在默默地注视他们,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
海啸发生了。
不同于地动,这是只能活动根须的大椿也阻止不了的灾祸。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对待他们!’
大椿第一次发出了叫喊,疯了一般地抖动着枝叶,可是凡人不解其意,海啸也不会因此停留,那巨浪仍然朝岸上席卷而来,如同铁锹当空挖去了一块土壤般轻巧……那原本繁荣的城镇消失了。
这是大椿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死别。
树木哭泣时,会发出什么声音呢?
那是风吹过时,发出了一整座森林摇曳沙响的声音。
大椿孤独地矗立在山峰之上,它在观海。
看着每天日升月落,海涨海落,游船经过,却再无人往这山中来。
大椿哭泣着,已忘了岁月。
直到有一日,一人十分无奈地来到树冠下,敲着这大椿的树干。
“小仙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问到底是哪里惹了你这位树祖宗,要这样日日哭泣呀?你这样有功德的树一直哭,要是传到天庭,上边的还以为我这新上任的土地怎么你了呢。”
大椿停下了哭泣,犹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土地公?
大椿虽然没有什么神妙奥法,但随着日渐长大,便渐渐懂得了许多事,偶尔也能偷听到天上泄出的只字片语。
‘我,我只是想我的家人,他们都在一次海啸中死了。’大椿说道。
“……啊?树都死了?”土地公疑惑道。
‘他们是人。’
听了这话,土地公抬手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