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整天的课, 铁做的人也该饿肚子了。
阮芋心说在人均四位数的日料面前服软应该算不上掉价,她杏眸盈着清清浅浅的光,眼神少有的温柔恬淡, 戴上塑料手套,两指夹起食材底部的饼干, 整个塞进了嘴里。
冷鲜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肆意蔓延开, 鱼肉入口即化, 松露咀嚼生津, 阮芋像只得偿所愿的猫咪,双眸轻眯, 逸出舒服的一声叹。
另一只没有戴手套的手虚虚扶在颊边, 阮芋歪了歪头, 葱白指尖摁着脸蛋,长睫似蝶翼忽扇了下, 提醒对面那位慢条斯理的帅哥快点给她上菜。
萧樾是真的沉得住气。
也就在阮芋说愿意和他谈谈的那一刻, 唇边不自觉浮现很浅的一道弧, 然后也没有急着说煞风景的话, 而是耐心地承担侍应生的工作, 将下一道冷食规规矩矩摆在阮芋面前。
“能吃海胆吗?今天好几道菜都是海胆。”
萧樾将盖子揭开,里头是上下拼叠的三层刺身,分别是金枪鱼、蓝虾和海胆, 为了中和海鲜的腻味,配了一小瓶现磨的山葵末,萧樾拿起带孔的瓶子, 将碧绿的碎屑倾倒在刺身上, 摊了摊手, 示意阮芋现在可以吃了。
萧老板服务得太周到, 阮芋看得愣神,慢半拍答复道:
“我不忌口,什么都吃。”
顿了顿,“不喜欢吃洋葱。”
说完便觉得添这一嘴有些多余,没事把自己的饮食喜好告诉他干什么。
萧樾:“今天的套餐里应该没有洋葱。”
阮芋:“哦。”
第二道菜也被她一口吞下。
这时才考虑起嘴张得太大会不会不优雅,觑了眼对面那人,他似乎很懂非礼勿视,并没有看着她用餐,低头把自己面前那道菜料理好,拿起来准备吃的时候,注意到阮芋目光,他动作一顿,默了默,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放下手里的刺身,连食物带盘子推到了阮芋面前。
阮芋:……
她面色涨红,倏地又给他推回去:“谁要吃你的!”
萧樾扬眉:“抱歉,看你一直盯着我。”
阮芋轻咬着唇,觉得他是故意的。
她盯的是人,又不是食物。
气氛渐渐变得微妙,萧樾上第三道菜时,阮芋无所事事,随口问他:
“你以前吃过这家吗?”
“嗯,吃过两次。”
“味道还不错。”阮芋矜持地评价,“食材都很新鲜。”
“跑腿送到这儿至少花了四十分钟。”
萧樾淡淡说,“以后再去店里吃,口感会更好。”
不知是否是阮芋想象力太丰富。
她将这句话自动脑补成,以后他会再带她去店里吃。
灿烂的余晖逐渐收敛光芒,教室内愈发暗淡,阮芋起身跑去后排打开日光灯,冷亮的光线照射下来,她双颊却更粉,动作局促地坐下,眼神软得像雾,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萧樾觉得是时候把之前的龃龉摊开解释一番。
他直入主题:“大概在半年前,偶然听说你要找人辅导周末作业。”
阮芋敛了敛笑意:“哦,我贴的告示都传到你面前了?”
萧樾没有正面答复:“我当时想,如果你要找辅导老师,我应该可以胜任。”
还有一层心理因素他没说。阮芋在那张招聘启事里利用女生们对他的好感来找辅导老师,末尾又强调她和他不熟,萧樾看到,心里多少有些不爽,青春期少年的叛逆心作祟,她对他越排斥,他便越不想让她如愿。
阮芋仰靠着椅背,声音含着一分愠怒:
“所以你就骗我?”
萧樾坦言:“不骗你我有机会吗?”
……
阮芋发觉,萧樾这人真是肆无忌惮,总能不咸不淡地说出非常暧昧的话,脸不红心不跳,活像个情场老手。
被误认为是情场老手的萧樾此时心里慌得一批。
半年前,他看到阮芋的招聘启事时,对她的感情只能说是有些好感,掺杂几分冲动,单纯想接近她,也并不确定这份吸引会否延续,是出自内心还是只是荷尔蒙短暂的波动,所以伪造温老师身份加上她微信的时候无所畏惧,几乎没考虑过后果。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考虑的越来越多,瞻前顾后,推算出了种种可怕的后果,可惜,这时候后悔已经太迟了。
万分不幸的,揭穿温老师真面目的剧情,比他最坏的假设还要离谱。
萧樾至今都忘不了那天深夜,他在四楼女洗手间门前听到的宛如惊雷的呵斥声:
“那个男同学,你在干什么?”
“你别跑,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
阮芋现在还愿意坐在他面前和他一起吃日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深夜女厕事件就像悬在他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谁也不敢提,甚至不敢想,想到就是扎心,就是尴尬至死。经过这十天,阮芋无数次尝试格式化这段回忆,她不想在萧樾面前永远抬不起头,至今总算有所成效,只要别刻意提及,她就能稳住自己,不会动辄陷入恐怖的社死状态。
除此之外,这些天,她还回忆了很多和温老师有关的其他事。
尴尬的情绪稍稍淡去之后,那份长足的崇拜感似乎并没有磨灭多少。
如果没有温老师,她的成绩不可能爬升得这么快。
温老师每周发给她的复习提纲,阮芋都细心地整理打印出来,收成一本专门的册子,几乎每天都会翻看。
当这两个人重合在一起,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随之融合,阮芋惊讶地发现,她可以很顺畅地把他们联系起来,融合的过程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艰难。
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给她的感觉,自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难以启齿的是,阮芋以前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崇拜温老师,把她当做自己的女神来仰望,可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