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三年二十四日,丰国公戚金病逝广州定远侯府,终年七十七岁。
他这一生随其叔父戚继光、戚继美血战歼倭,勋垂闽浙,壮猷御虏,望着幽燕,哪怕之后戚继光和戚继美遭遇猜忌,他依旧屡建战功,入朝抗倭,带兵戚家军先诸将而登汉城。
萨尔浒之败后,他变卖家产,自告奋勇奔赴战场,在天启元年的动荡局势下,为大明抗住了后金的攻势,让朱由检有了发动复辽之役的机会。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朱由检想要覆灭后金还需要推迟几年。
是他和秦邦屏等人守住了辽东,大明才有了中兴的时间。
因此,当他病逝的消息传到北直隶时,朱由校下旨以亲王之礼将其厚葬,并追赠其为丰州王,谥号武襄。
只是,对于戚金生前最后一个请求,朱由校无动于衷。
蓟州兵变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大明朝史上,除土木堡之变外,从皇帝到百官乃至士卒都最不愿意提起的桉件。
为了掩盖这件事情的责任人,文臣们最后只能把事件的原委怪到了皇帝与所谓的南北军兵“矛盾”的“历史积怨”上去。
说的清楚些,蓟州兵变这件事情,直接镇压的是蓟州总兵王保,支持者是兵部尚书石星。
所谓戚家军,实际到了朝鲜之役前后,已经统称为了南兵,而支持启用南兵的,则是兵部右侍郎的宋应昌。
对于蓟州兵变的过程,在万历年间当时对此事的记载,依然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代表着明朝中央朝廷对蓟州兵变看法的《明神宗实录》,不乏批评总兵王保“欲张大其事冀以邀赏”,甚至将这起事件描述为“虽长平新安之杀降坑卒未为过之”。
在内阁和万历皇帝本人看来,蓟州兵变就是一起性质恶劣的屠杀,而作为事件的另一个视角,时任蓟辽总督孙矿和参与镇压的兵备方应选看来,这件事情似乎处理的于情于理。
在二人的着作记载中,他们也试图和南兵谈判,但由于南兵坚持讨要军饷而不欢而散。
之后便是熟悉的王保诈骗南兵,随后下令屠戮南兵。
在斩杀手无兵器的南兵数百人后,王保遣散了其余南兵,南兵只拿到了当年朝廷答应给他们军饷中的一半。
这件事情,蓟镇官员的记载和朝廷中央的实录记载产生了很大分歧。
结合当时大明朝的政治态势来看,之所以产生这么大分歧的主要原因,很有可能是当时蓟辽总督孙矿和兵部尚书石星之间,围绕朝廷是否对日本议和封贡所造成的。
简单一句话,对明朝的官员来说,事情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党争。
时任兵部尚书的石星,出于对明朝本身的利益考量,和基于自身对在朝鲜的日军势力、朝鲜情况的认知,原本在出兵援朝时态度积极的石星,此时一反过去,转而反对继续在朝鲜和日本作战。
石星认为与其在朝鲜继续消耗明朝的国力,不如在对双方关系问题上,明朝退让一步,以封贡议和换取日本不再侵犯朝鲜的承诺。
但是比起石星,朝廷上的其它大臣却主张坚决抗倭,因此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所以,当石星在收到了南兵闹饷的消息后,他并没有立即处理奏疏,而是用拖延的态度来处理。
这么一来、南兵的事情就被一点点的托大,直到王保诈骗南兵,随后带兵镇压。
从前因后果来说,这件事情是朝廷的不对,但在这个时代,朝廷不可能有不对的地方,因此南兵即便被欠饷,也不能闹饷。
只要他们闹饷了,那就是兵变,就可以镇压。
镇压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杀鸡儆猴,让启用南兵,并且支持主战的官员吃瘪。
说白了,南兵是党争的牺牲品,而不是南北兵之见的牺牲品。
总之,这件事情涉及到几十年前的党争,几十年前的事情太过遥远,牵扯太深,就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因为话说回来,这桉子中的主谋石星早就在万历二十五年被万历皇帝下狱,两年后病逝狱中。
这件事情中主要镇压南兵的总兵王保,也已经在蓟州兵变后病逝。
至于其它参与镇压的兵马和将领,实际上他们也是南兵,只不过血统没有被镇压的这一支纯粹罢了。
这样的一笔湖涂账,想要拉扯清楚可就太难了。
更别提这件事情发生过后,万历皇帝本人也是半默许的态度。
戚金应该知道这些,他之所以让朱由校彻查,说白了还是想要为蓟州兵变的南兵平反。
但这件事情牵扯太深,朱由校要为南兵平反,那就是打了万历皇帝的脸面。
况且闹饷这种事情,如果不杀一儆百,那日后有人刻意效彷,那皇帝还能不能好好治理大明朝?
因此,在面对戚金的请求,朱由校选择了默不作声。
只是,他的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