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一千七百六十七万四千两赈灾银,四千三百二十七万六千三百石赈灾粮。”
“官员想要吃下钱粮,士绅想要兼并土地,两者不谋而合,又或者一拍即合,这事情自然就难为了起来。”
袁可立的话把事情说透了大半,而孙承宗闻言也凑上前皱眉接茬:
“你的意思是,官员贪墨钱粮,故意不让钱粮流入民间来平抑粮价,故意把百姓熬穷,然后让士绅出来低价购买田地?”
“呵……”袁可立无奈冷笑,摇了摇头道:
“这种手段,你也不是没有见过。”
“当年沉一贯等人在浙江,每年江南遭遇水患时,他们表面积极筹措赈灾,暗地里赈灾磨叽,等江南的灾民活不下去开始卖田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大肆买田卖粮了。”
“田地买了大半,或者买到手里没了银子,他们才慢慢开始赈灾。”
“在我看来,眼下那所谓的齐王党、顾党、燕山派,实际上和当初的浙党都是一样的。”
“那孙传庭抓官拿官,表面是查贪腐挡了官员贪污的事,实际上是挡了地方士绅的财路,挡了朝中大员的财路。”
“若非如此,朝中百官为何揪着他不放?”
“这一场场大旱下来,也不知道肥了多少士绅粮商,又涨了多少贪官污吏的气焰。”
“殿下让孙传庭在下面拿人,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只是眼下看来,利欲熏心之下,他们怕是连死都不怕了,又怎么会怕殿下?”
袁可立的话通俗易懂,这份眼光仅仅放在军事上倒是十分屈才。
孙承宗听着他的话,手指头忍不住在桌上敲打,数秒后他又忍不住开口道:
“粮商、士绅、豪强、官吏……”
“这盘根错节的势力,想要收拾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不小心又是一场大桉。”
“不是一不小心是一场大桉,而是这事情已经是一场大桉了。”袁可立打断了孙承宗的话。
他坐在位置上,双手紧紧抓握着扶手,面上端严:
“我朝的土地兼并问题,已经到了兼无可兼的程度。”
“历朝历代要解决这个问题,无非就是开源、节流。”
“开源、无非就是增加土地,引进新作物、兴修水利、鼓励开垦荒地、对外扩张……”
“节流、无非就是减少人口,对内对外战争或天灾罢了。”
“殿下引进了番薯,马铃薯、西红柿等各种作物,又对外扩张,让大明增添了上亿亩土地,鼓励百姓开垦出了数千万亩荒地,这些你我都看在眼里。”
“唉……”袁可立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道:
“百姓的数量太多,士绅豪强兼并土地的速度太快。”
“泰昌元年开始下发的田地,有多少存在,因为这一场大旱被兼并走?”
“海外的上亿亩耕地是多,可迁出去的人也多,不可能把没地的,地少的人都分出去。”
“士绅这边,殿下把握不住的话,天下迟早还是得乱。”
“不如一刀切?”孙承宗忍不住开口,所谓一刀切也就是打土豪分田地,可这种事情新兴王朝能做,大明却不能做。
这不是朱由检想不想做的关系,而是涉及到有没有人支持他做的关系。
分田地?分谁的地?是分齐王党的地?还是燕山派的地?又或者是分五军都督府的地?
在这个时代,土地就是生产资料,每个得了势的人都需要它,没有得势的人更需要它,谁都不愿意放手。
你朱由检今日可以革了齐王党的命来分田地,明日就有可能分燕山派的地,后天就有可能分五军都督府的田地。
手下的将领看到这种情况,会不会心寒?兔死狐悲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
除非政权和旧王朝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然想要革命就是在没打基础的地基上盖房子,迟早得垮。
因此,孙承宗说出这句话后也察觉到了不对,连忙改换口风道:
“事情怎么做,殿下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他眼下按兵不动,或许是在等机会。”
“或许吧……”袁可立附和了一声,但他心里清楚,这个问题仅凭朱由检一人是很难解决的。
这个问题从封建专制开始时就存在,但凡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那王朝三百年大限就不会让统治者畏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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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没有扩充土地,向外开拓,还延续了统治的是南宋,然而南宋走的实际上却还是鼓励百姓从商,然后加大各项税收压榨百姓。
朱由检若是愿意压榨百姓,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和诸多党派斗争多年了……
事实也证明了,朱由检没想过压榨百姓来换取王朝延续这条路。
袁可立和孙承宗在议论朱由检,而朱由检却站在齐王府那空旷宽广的承运殿内,仰望头顶上那面宽大的《大明坤舆总图》。
孙传庭遭遇这么大阻力的原因,他比谁都清楚,毕竟就是他让孙传庭担任的巡抚。
说到底,当时是他分身乏术,京城需要他,而地方也需要他。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把孙传庭当做是自己的分身,让孙传庭去做了一些本该是他,也只能是他去做的一些事情。
巡抚天下……
这件事如果是朱由检自己做,下面的官员恨不得把嘴巴缝起来,没有人敢站出来唱反调,但事情变成孙传庭来做后,事情就不同了。
这就好比一个公司里,贪腐的人或许不敢在东窗事发后直面老板,但他一定会对审计的人狺狺狂吠。
孙传庭眼下和朱由检站在一条线上,说到底,他们都是在对抗土地兼并这种大势所趋的事情。
在大势下,两人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土地兼并在古代,基本上是一个根本上无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