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跺——”
东宫之中,当箭失射中箭靶的声音响起,身着红色圆领袍的朱慈燃正拿着半力的弓箭,对着五步外的箭靶练习射箭。
只是朱慈燃有些心不在焉,每次射箭之后,总是下意识的看向一旁。
在他目光所及处,金铉正站在那方,只是他眉头紧皱,双目空洞,似乎是在想什么。
“先生,我射术课结束了!”
朱慈燃垂下手中弓箭,对着不远处的金铉开口,而金铉这时也也反应了过来。
他走到了箭靶前,看了看箭靶上的箭失,微微点头之后,便转身看向了朱慈燃。
他虽然长着一张苦脸,但对于朱慈燃的用功还是不吝赞美道:
“殿下做的不错,看来今日我们可以去内城体察百姓了。”
“好耶!”听到这话的朱慈燃蹦了起来,下一秒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十余名太监。
这十余名太监前方站着两个品级不低的太监,分别是魏忠贤麾下的李朝钦和涂文辅。
“快快快,去准备马车,我要和先生去内城。”
“奴婢领命……”李朝钦和涂文辅表面笑嘻嘻,但实际上一转头就露出了冷色,而他们身后的十余名太监见状,当即派人安排去了。
朱慈燃或许还小,察觉不到二人的变化,但金铉却不是。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两人的变化,并且心里有些不适。
他所接受的教育,并不是传统的孔孟之道,但这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太监。
燕山学子所接受教育中,最重要的一句话便是“亲贤臣、远小人”,《出师表》更是每月都要背诵的一篇文章。
在金铉看来,自己的弟子出生在皇家,即是好运,又是霉运。
好运好在,他的父亲和叔父给他打下了一个武功赫赫的太平盛世。
霉运则怪在他的叔父是“朱棣”,而他的父亲却不是“朱元章”。
主弱臣强,这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金铉在上政治课时,很用心的记住了朱由检在教材上所写的一句话。
“若无外患,必有内忧……”
眼下的大明有没有外患?自然有,但不管是建虏、北虏、还是西番、东吁,它们都不足以对大明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真正能让大明致命的,往往是大明内部的内斗……
诚然、齐王是金铉最尊敬的人,而金铉也十分希望齐王坐上皇位,因为他也认为皇帝有的时候有些贪于享乐。
可眼下,他不仅是为人臣,还是为人师……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把玩自己手中弓箭的朱慈燃。
望着对方,金铉有些神伤,只因为他虽然知道齐王是忠臣,无心帝位,但想让齐王坐上皇位的人太多了。
如果说以前有这种想法的人,比如满桂、孙应元、黄龙等人都是为了自保,那新登台的燕山官员就不这么想了。
金铉很明白大家为什么不这么想,很现实的一个问题,他们把大明和皇帝想的太好了。
包括金铉也是一样,在齐王编写的燕山各类教材中,都充斥着皇帝对他们的良苦用心,皇帝有多么多么的爱护百姓……
这种充斥着爱国、爱帝君的教育,让许多燕山官员在没有走出燕山学府前,都对皇帝朱由校抱有很大的希望和崇拜,而由于齐王朱由检对自己功绩的几乎不提,他们对齐王朱由检大多是感激和尊敬。
只是、营造人设这种事情,一旦被营造的人和人设产生违和感的时候,一种希望破灭的氛围就会出现。
许多燕山学子成为官员后,他们在朝堂和地方上摸爬滚打了数年,便开始渐渐的发现,所谓英明神武,爱护百姓的皇帝,实际上并没有书本上的那么爱护百姓。
淮北大饥,这件桉子当年被炒的沸沸扬扬,而许多燕山官员在接触到这桉子,并了解了皇帝的妥协后,他们内心也有些动摇了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朱由校每月一朝,兴修宫殿的举动后,他们对皇帝朱由校的滤镜更是碎了一地。
回过头来,他们才发现,所谓那个为国征战,为百姓奔波的人,实际上是培养他们走出燕山的齐王朱由检时,他们的认知也彻底被颠覆。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齐王才是那个书本上的人,而皇帝根本配不上书本上那位英明的天子。
齐王在外征战,为了军饷想破脑袋的时候,皇帝在内廷里兴修土木,大修三大殿。
齐王在外赈济灾民,严查贪腐的时候,皇帝在内廷之中休息放松。
这种认知破碎的冲击出现时,许多官员对于皇帝的权威便开始了质疑。
他们不了解朱由校未朱由检做过的事情,只是以自己的角度,自己能看到的事物来判断是非。
这么一来,在他们心里,自然对朱由校提不起什么敬畏。
金铉担任东宫讲官以来,许多曾经和他私交不错的人都在渐渐远离他,许多人也劝他上辞疏,向皇帝表示不能胜任,以此来保全自己。
即便是他莫逆之交的大兴县主薄成德也劝他离开东宫,因为谁都看得出,东宫日后必然会和齐王府起冲突。
如果是曾经的金铉,他可能也会拒绝这份差事,但当他在东宫之中闲逛,看到了某一处宫殿的时候,他的想法就改变了。
那处宫殿是勖勤宫,曾经齐王朱由检的宫殿。
自从齐王搬出那座宫殿后,宫殿便常年上锁,门口还有东宫卫率巡哨。
金铉虽然是文官,但别忘了他也是燕山走出来的,身手并不差。
他花了些心思就进入了勖勤宫,在里面看到了一些齐王曾经生活的环境和摆件后,他便摒弃了自己曾经的想法。
勖勤宫内的东西不多,一份齐王本的《坤舆万国全图》,一份份处理过,被朱由检整理放在书架里的奏疏。
金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