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第一场雨,洗净了连日酷暑以来,空气中浑浊的尘埃。
雨后的朝阳,从东方升起,温柔的照亮了整个天空。
经过一夜的洗涤,门口那棵老榕树,叶片被昨夜的雨水浸透,变得愈发的郁郁葱葱。
苍青色的叶片包裹着的枝干,朝着冷宫墙垣外的世界缓缓地生长蔓延。
冷宫院门紧闭,门口屋檐旁的两盏红木拈花小宫灯,昨夜被雨水浇透,木头框架湿漉漉的,上头散发着一缕微弱的松木冷香。
裴行川的身后,整整齐齐站着一排排平日里摸鱼今日却十分正经的侍卫们。
而他本人,也难得正经的在平日那套近卫大统领的装扮上头,又加了一套烁金肩甲。
腰间上坠着的,是用上等皮革缝制的宽腰带,那腰带上头,并排了十柄老张亲手打造的飞刀。
这次裴行川学聪明了,直接找阿宽帮忙,算上被阿宽吃掉的回扣,满打满算总共也花了不过两百刀银,当真是,划算极了。
与裴行川一同站在冷宫院门口候的,还有乌泱泱站成排的太监与宫婢。
偌大一张轿辇,早已备在了门口。
冷宫院里。
大清早就被揪起来化妆的沈柠,身上穿着金丝绣凤的黑色朝服,手指上带着又尖又长的金丝嵌玉护甲。无名指上带着戒指,戒托是用纯金打造,上头镶嵌着指甲盖儿一般大小的蛋面红玉。
一直习惯素面朝天的她,今日难得正儿八经化了个妆。
口脂的颜色特意选了个较为深色的姨妈红,配上那狭长的眼线以及微微上挑的眉毛。
可怜她这样一个待人随和亲善又热情的性子。
这一通浓妆艳抹的捯饬下来。
愣是从简单青翠的古风版森系公主,捯饬成了乌漆嘛黑的古风版丛林女巫。
富贵,漂亮,明艳之中,还带了一丢丢霸气。
像是一个久居高位的孤凰,一脸孤傲且不好惹的模样。
——如果,她没有蜷着jiojio坐在矮矮的竹凳上的话。
平日用来吃饭的木桌上头,除了雕花铜镜以外,整齐地排列着一水儿,化妆用的瓶瓶罐罐,这些个瓶瓶罐罐后头,堆满了用来装首饰的乌木盒子。
沈柠的头顶上,有两三个婢女,此刻正忙忙碌碌的为她梳头盘发。
“来....张口。”作为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婢,此刻已经换好正经宫婢服饰的徐瑶,十分耐心半蹲在一旁,将一早就烤好的披萨切成了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然后用筷子夹着,投喂给这位由于被装进皇后套子里,所以有些生活不能自理的姐妹口中。
“可以了.....”沈柠对徐瑶这种填鸭式的投喂表示严肃的抗议。
“你好歹多吃两口,这身行头单是看着就觉得累人得很,不吃饱怎么有力气走路??”
“差不多啦,我已经吃得很饱了,而且一会儿宴请宾客的时候,我还能坐着再吃些,瑶瑶你别喂了....”昨夜在徐瑶面前各种焦虑得有些睡不着觉的沈柠,如今在外人面前,至少从表面看上去,淡定得一批。
因为要顾忌着口脂不被弄脏的缘故,一口将披萨塞进嘴里咀嚼的沈柠,一张小脸儿被撑得东鼓一坨,西鼓一块儿的。
或许是等待盘发的日子实在过于无聊了些,沈柠五指成爪,扬起手上鸡爪子似的护甲,朝着徐瑶“邪魅”一笑,“小瑶,我这模样,像不像梅超风?”
“不像....”徐瑶诚诚恳恳的摇了摇头,“梅超风的指甲可没你这么花里胡哨,你这身行头若是换上一套红衣裳,估摸着能有一股子东方不败的味道。”
“东方不败,哈哈哈哈哈哈......”沈柠听言,笑得花枝乱颤,这一颤吧,就扯着头发了,“嘶疼疼疼......”
沈柠眼泪兮兮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奴婢罪该万死,还请娘娘恕罪。”头顶那两三个帮沈柠梳头的宫婢,见自己梳个头把皇后娘娘的头发给扯疼了,赶紧齐刷刷地朝着沈柠跪了下来。
“起来吧,我自己乱动不小心扯着的头发,关你们什么事?”沈柠低头朝着那三位宫婢笑盈盈道。
早就听闻这皇后娘娘自打入了冷宫,性子跟换了个人似的,亲切随和得很,但凡是在她跟前干过活的宫婢啊太监的,便没有不感慨的。
原以为这些传闻夸大其词了,今日亲自体会,才发现这皇后娘娘,果真是宽容。
因着陛下还在政德殿门口等待皇后的缘故,这三位婢女轻易也不好耽搁,她们见沈柠并未有怪罪的意思,便连忙起身继续在她的头顶上忙活了。
端朝皇室贵族以髻高为美,这些个宫女们,为了让沈柠彰显出一国之后的气势,在沈柠的头发里藏了固形的假髻,然后将真发沾水用篦子梳得一丝不苟的包裹上假髻,这脑袋梳下来,还没插簪子呢,就已经是又重又累赘了。
“那个.....”先前随便被折腾都不怎么吭声的沈柠,见这些个婢女打开了木桌上头那一盒子一盒子的配饰,忽然开口道,“我这头上,钗啊簪的,你们随意,只是那步摇就免了吧。”
“诶??娘娘不喜欢步摇么?”啊这....原先帮皇后娘娘盘算好的发饰里,前前后后得簪上不少步摇,走起路来,金玉摇坠,声势十足,好看又富贵......这怎么......
“我若是对你们几个说实话,你们会笑话我么?”沈柠微微抬头朝着帮她梳头的婢女看了一眼。
“娘娘贵为皇后,奴婢们怎敢笑话娘娘?”除非,是真的憋不住。
“我担心那步摇走起路来叮叮哐哐的,若是有人从后面突然叫我,我猛地一回头,那些个步摇上头的金坠子,八成得甩我脸上。”
嘶,沈柠小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