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听言,将手中的《布锦奇典》放在了案几上。
向来话少的沈岳,为了能让自己的老师了解清楚沈柠如今的现状,一言一语间,竟也开始事无巨细起来。
“关于从前之事,阿柠她记忆全无。昨日她劝我别向陛下提出要将她迁出冷宫之事,弟子见她谈吐言论,心思比之从前更为缜密,性子比之从前更为豁达,如今的她,似乎特别喜欢下厨,阿柠从前,是从来不做庖厨之事的。再有就是,弟子回京之后,派人查过,月前,阿柠曾落入过湖水之中......”
那老者摸着胡须思索了片刻,他望着案几前爱徒那期待的神情,轻声叹了口气,“阿岳,或许,皇后已经死了。”
“不是说,只是得了失魂症吗??而且弟子查验过,她的腕骨有伤,耳后有痣,的的确确就是沈柠啊。”
“阿岳,我且问你,若她以纱遮面,再与你同处,你仍能认出,她是你妹妹吗?”
老者此言一出,沈岳一脸哑然。
她认不出他,也不爱刘烬,从前的记忆全无,性子更是判若两人.....
除却那副完全相似的皮囊。
她当真,还算是她吗??
“老师....您可有什么办法??”沈岳急切道。
“你可知,此症为何名为失魂症??”
失魂.....
“阿岳,昨日之人不可追。”那老者抬起经脉交错如树根盘踞的手,拍了拍沈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死了,便是死了,无药可医,即便你杀了现在这位,从前那位,也仍是回不来了。”
“为师言尽于此,至于,还要不要将如今的她,当做沈家妹妹来看,全在你一念之间。”那老者摸着胡须,眼神中透着一股岁月沉淀后的睿智与慈悲。
片刻后,他忽然眼神一变,慈悲之意一扫而空,反倒多了些许凌厉,只见他抬眸朝着沈岳道,“书院因你之故,来了位不该来的人,你且去将他打发了吧。”
说罢,袖袍一挥,直接将沈岳,丢出了古塔。
沈岳提身凝气,脚下轻松一点,一个旋身的功夫,在湖中莲叶间上点水借力,然后越过湖水,稳稳当当的,立在了湖边上。
沈岳的耳旁,回荡着师傅所言。
“昨日之人不可追。”
“死了,便是死了,药石无医。”
而今,就连站着,都觉得有些恍惚。
阿柠她,究竟是受到了怎样强烈的刺激,才会......失魂?
五南书院,声势浩荡。
随行轿撵的宫人,黑压压的跟了一路。
书院内,因为刘烬的到来,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窃窃私语聊八卦的学子。
“大清早就被拉出来,跪在地上,书院这是出了啥情况??难道昨夜偷偷喝酒这事儿,又被发现啦??救命,这违反院规挨罚的人,也忒多了些。”
“嘘,全院的人都跪着呢,听说是陛下来了。”
“院长向来不喜皇室中人,陛下不在宫里好好呆着,没事儿来咱这南书院做什么?找茬??”
“据说是沈岳受了重伤,请副院长医治,他特意离宫来五南书院探望。”
“原来是为了沈师兄啊,诶,今早我还见着沈师兄健步如飞上玲珑塔来着,重伤?多半诓他的吧......”
“啧啧啧,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楼上那位,搞搞清楚,当今圣上是沈将军的妹夫,有毒吧你。”
在众目睽睽之下。
刘烬身穿便服,端出一副礼贤下士,体恤爱将的模样,快步走到沈岳跟前,一脸嘘寒问暖道,“沈爱卿,朕听闻你在剿匪之时身受重伤,特意来此.....”
看望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沈岳抬手就抡了他一拳头。
这一拳砸下去,别说是刘烬了,在场的所有人,就没有不震惊的。
在一众目瞪口呆之下,沈岳冷着一张脸,朝着刘烬道,“我现在没心情配合你在众人面前演什么君臣情深的戏码,五南书院不是皇室之人该来的地方,滚!”
嘶.....
沈岳此言一出,吸气声络绎不绝。
“众目睽睽之下揍皇帝,师兄不愧是端朝第一名将,真是太勇了。”
“我决定了,从今儿起,沈师兄便是我的偶像,我要将师兄的画像挂在寝室里,大考之前烧香三柱,保准骑射考试时,战神附体,神勇无双。”
“到时候我上你那屋拜拜去。”
“嘘,你们几个,小点儿声,陛下不要面子的吗?”
不同于五南书院这群轻松八卦的学子们。
刘烬身后,以赵喜为首,一众太监将头埋得极低,生怕殃及池鱼。
毕竟大将军生起气来,连皇帝都敢揍,杀几个太监助助兴,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儿。
许居高位,精妙布局,擅长玩弄人心的刘烬。
被沈岳这一拳下去,整个人都打懵了。
一丝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缓过劲儿来。
他沉溺于阴谋诡谲中太久,面对沈岳如此硬核的操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羞愤之下,刘烬指着沈岳鼻尖大喝一声,“沈岳!你竟敢以下犯上,如此胆大妄为,是想.....”造反吗?
造反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声,沈岳一个凛冽的眼神过去,刘烬直接就怂了.....
他在沈岳的眼神里,看到了浓烈的憎意。
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就因为他将沈柠打入冷宫了??
万家势大,沈岳当时又不在京中,明面上的证据谋划得滴水不漏,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关了沈柠,将来他再借沈岳之手,对付野心勃勃的万家,也能师出有名。
他又没有下旨废后,只是将沈柠关入冷宫而已,沈岳竟要同他撕破脸皮?
简直不讲道理!
“那两个字,你若敢说,我便敢做。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