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的孙儿小强,不知从哪里装了出来,拱手道,“许大娘,我也祝杨大爷明年高中状元,您做买卖日进斗金,带领我们杨家村发家致富,摆脱贫困。”
他的话平平无奇、朴实无华,却是最打动人心的。
许真真抚掌大乐,“好,赏!”
丫鬟递给他一把铜板,许真真又抓了一把补给他。
一时之间,小强收到众多羡慕的目光。
有个妇人就酸溜溜的说,“李婆子,你拿了赏钱,又让你孙子拿,合着你是看许娘子心善,总逮着她薅羊毛,对吧?”
李婆子横眉竖眼,“你是吃饱了撑着还是怎的?你眼红我,也不该讽刺真真啊!”
这妇人顿时慌了,“李婆子,你不要乱说,我几时眼红你,又何时讽刺许娘子了?”
李婆子反唇相讥,“还不承认?你说我薅她羊毛,你不是拐着弯说真真傻,才让我占了便宜吗?”
“啊?我不是,我并无此意啊!”这妇人急得跳脚,摆手又摇头,看向许真真,“许娘子,对不住,我口无遮掩,我……”众目睽睽之下,都快要哭了。
许真真笑容不变,“无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百无禁忌,什么话儿都能说。难得大家捧场,我准备了几个小钱,就是要和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的。”
李婆子斜睨了这妇人一眼,“可不?真真那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收起你那小鸡肚肠吧。”
转过身,又与许真真说话。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笑得合不拢嘴。
这妇人眼眶泛红,心里又是妒忌,又是羡慕。
她什么时候,能和杨夫人这么亲密,那就好了。
这时,中午又回到作坊上工的里正,兴冲冲的赶了回来。
“嫂子!我说杨哥不是寻常人,我没说错吧?他果真高中了,还是解元!”
许真真笑道,“是,你说的都对。”
“嘿嘿!”里正欢喜得不知怎么好,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官爷还在屋子吧?咱是不是该准备晚宴了?”
许真真想了想,道,“不用太隆重。一则来不及,二则杨瑞明日会去省城赴宴。我这边让人准备些吃食,让诸位差爷垫垫肚子即可。”
“好!”里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脑子都是懵的,估计许真真说让他出去,他也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那你进去,陪我爹和苏大人坐坐,我下去做准备。”男人们在谈的都是国事天下事,她可没兴趣听。
里正大步朝堂屋走去。
他正跨上台阶,便听苏知府说,“对了,你们村还有一位举人,只是他搬到了别处,便不再登记你们杨家村名下。可惜啊,否则你们杨家村当名扬天下了。”
里正不用猜都知道,这个人便是杨瑞的侄子杨峰。
顿时有些肉疼。
若是当初没有把他逐出去,此时村里便多一位举人了。
一个小小的村庄,竟出了三位举人,他这个做里正的,在外行走,那尾巴能翘到天上去啊。
威风凛凛、让人肃然起敬!
然而……
接触到杨瑞与温老爷子有些阴冷的眼神,他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板直冲天灵盖。
娘呀,差点得罪这两樽大佛!
顿时一脚踏入堂屋内,正义凛然地道,“大人此言差矣。有些人还活着,可他的灵魂已经死了。这样的活死人,不会是朝廷的栋梁,只会成为蛀虫,要来何用?”
苏知府一愣,“你是?”
里正朝他作揖行礼,“草民杨家村里正杨九,见过知府大人。”
“原来是杨里正,无需多礼。”苏知府道,“你何出此言?”
里正道,“大人,草民正想问问,那杨峰赌博、借高利、陷害亲叔,被逐出村子,腌臜歹毒,为何他还能参加科举?”
苏知府呆愣在原地。
杨峰所犯之事,在他看来是无足轻重。
杨峰有才学,又在他的管辖范围内,若能中举,他又能添一笔政绩。
至于杨峰那些劣迹,他动动手便能消除。
只要没死人,造成的影响不大,即便朝廷知道,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啊。
为官者就是这么圆滑势利的,大家心照不宣的,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可寻常百姓有血性的,这里正没点眼力劲儿,外面那么多村民,他还大着嗓门质问他,这让他如何下台?
温老爷子幸灾乐祸,“苏大人,在科举之前,所有考生都要大排查一轮。杨峰的身份背景,你若不知,便是失职;你若是知却又纵容包庇他,便是徇私舞弊,这回恐头上乌纱难保哇。”
苏知府面色青白交错,很是精彩。
他干笑了两声,“老大人,是下官失职,让您笑话了。”
他也是个厚脸皮的,仍然坚持在此与磨蹭了好一阵,刷足了存在感,又反复叮嘱杨瑞明日要按时赴宴,这才在村民的目送之下,走了出去。
直到坐在轿子里,他那张挂着假笑的脸,才阴沉下来。
袖子下的双拳,捏得紧紧的。
待打开许真真给的荷包,看到那可怜的十个铜板,他脸色又黑了几分,眼里的怒火,似要冲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