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九。
国都一早便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从天空飘落,到了晌午总算停了,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由于明天便是除夕,即便是这样寒冷的天气,街上也仍然行人如织。
身穿白色暗纹锦袍、外罩着貂皮裘衣的沈逸飞,带着两名小厮,匆匆地进了离莫家老宅仅二十余丈远的“醉霄阁”酒楼。
小二迎上来,问清楚是赴陈公子宴的,便带上了二楼的雅间。
陈公子是沈逸飞在国子监结识的,据说是逍遥侯爷府的世子,平时一起吟诗饮酒,交情不错。
国子监规矩森严,过年也只有几日假期。
年二十八才放得假,陈公子提议今日大家出来喝喝酒,放松放松。
沈逸飞自从上回遇刺后,神经就绷得很紧。这回原本想推托,但是酒楼离家近,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
推开门,这里已齐聚了一帮潇洒的公子哥儿。
这些都是他国子监的同窗,有认识也有不认识的。
打过招呼,便有人嚷嚷,“沈兄来晚了,不得自罚三杯么?”
“应该的。”沈逸飞很爽快,面不改色的连干了三杯,顿时迎来叫好声一片。
牵头聚餐的陈公子便将他介绍给其他人,“诸位同窗,这位便是我时常各位提起的沈逸飞,沈兄。来,都结识下,日后也好互相帮扶。”
其他人也很给面子的端着酒杯站起身,“哦?这位便是那位《牡丹赋》的子谦兄?”
沈逸飞在一场赏花宴席上,做了一首《牡丹赋》的诗,令人拍案叫好。在国都的文人圈里,已小有名气。
子谦,是莫如海之前给他取的字。
“正是区区不才。”沈逸飞端着的酒杯低了二指,与几位公子哥碰了碰,“在下才疏学浅,在各位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贻笑大方,在下给诸位赔罪。”
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沈兄你太谦虚了。你呀,不但文章写得好,才情也高,他日必定鱼跃龙门,成大器啊。来来来,大家敬沈兄一杯。”
所有公子哥举杯。
沈逸飞见大家如此捧自己,心里也有些发飘。不过,他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而是游刃有余的应对。
他说话不卑不亢,照顾每一个人的情绪,令大家刮目相看。
这一餐饭,一直吃到夜幕低垂才散。
别的公子哥不胜酒力,早已有各自的随从驾车接走,只有沈逸飞离家最近,带着小厮,慢慢走在街上。
那名陈公子,坐马车经过他身边,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沈兄,难得放松一回,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如再陪我去教司坊听个小曲?”他红光满面,微红的双眸带着酒醉的迷离,一看便知喝多了。
沈逸飞拱手,“家有贤妻等候,不能让她独守空房,还望陈兄原谅则个。”
“切,迂腐。”陈公子坐直身子,悻悻然的放下窗帘,那双眼眸,却变得清明无比。
马车超过沈逸飞,慢悠悠的朝前而去。
陈公子沉声道,“此人太过谨小慎微,一直没寻到下手的机会。”
车内还另有一人。
他一身黑衣黑布,从脚武装到牙齿,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沉吟了片刻,“莫府就快到了。他若进去了,我们很难再寻到机会。”
陈公子有几分烦躁,“我晓得。”
黑衣人想了想,道,“在前面的小巷,你把我放下吧。而后你调转回头找沈逸飞,站在门口与他说话,我便有法子杀他。”
陈公子皱眉,“我不能让你以身涉险。”
黑衣人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想放弃。我早已给白大人留了信,若我回不去,上头也不会怪罪你们。”
陈公子撩开窗帘一角,看到那沈逸飞马上要走到莫家大门了,便一咬牙,“不管是否得手,你都要想法子到城门口‘西施豆腐’铺子,只要报一句‘大豆不咸’,那里的人便会帮你。”
黑衣人点点头,陈公子把车壁上的一块木板卸下,让赶车的靠边停下。
陈公子先下车大步往回走,黑衣人贴着墙紧跟其后,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如果不凑到跟前来,很难发现他。
陈公子见此,便放心了些。
他快速往前小跑几步,然后佯装醉酒扶着墙,喊了一声,“沈兄。”
沈逸飞离大门仅有一步之遥。
见他走路返回,身边也没个人,便有些奇怪,“陈兄这是怎么了?”
陈公子扶着脑袋,脚步踉跄的走向他,“沈兄,我头痛头晕,好不难受,我不想去教司坊了。”
沈逸飞一愣,“那你为何不回家?”
陈公子此时离他不远,可中间隔了个莫家的大门口,门口挂着灯笼,照得周围亮堂堂,若黑衣人再跟着往前,定要无所遁形。
何况暗处还有他们的暗卫。
黑衣人此举真是太冒险了,无疑在刀尖上行走,一个不慎,要粉身碎骨啊!
陈公子后悔不够深思熟虑答应了他,背上冒出了冷汗。
他佯装干呕了几声,然后双手捶着脑袋,发起了酒疯,“可折磨死小爷了!你特娘的还问东问西,没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