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本身就是一种警觉性很低的动物,尤其是在不幸来敲门的时候。
“那个,杏音同学,一会放学你有空吗?”
“抱歉,夏茹轩约了我放学后去教堂。”
老师刚刚点完名离开教室,一名男生就紧张地走到杏音的桌前,鼓起了很大勇气才开口问。
这个文文弱弱的男生是......墨上霜。
每个班级里面都会存在着一两个被动或是主动选择隐形的透明人,他属于后者。只是因为他开学上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杏音感觉到这个男生的身上有和自己相似的地方,所以才特别留意了一下。
杏音想不到这个跟自己毫无交集的男生会出于什么理由特意到她跟前来。
“那......木埃言也会跟着你一起去的对吧?”
墨上霜抬起头,神情凝重的他想必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和木埃言相关的。
杏音点头。
“那个,虽然本应该是我自己去告诉他的,不过我想了想,还是较为亲近的人对他说更为合适。”
他有事情想要别人代为传达......可是为什么不选择告诉夏茹轩呢?
“那个,他最近可能是碰到了不好的东西,请让他多加小心一点,拜托了!”
墨上霜涨红了脸,光看画面的不听对话的人可能会误以为这是表白的名场面。
“拜托了!”
答应虽说是答应了,不过杏音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在前天下午和夏茹轩一起到教堂后,杏音确实有为了这件事而给木埃言打了一个电话,不过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现在在直江路街上的杏音除了焦急以外,还感觉相当的后悔。
三分钟前她刚从木埃言家离开,他的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在木埃言家里的敲门的时候,门甚至都没有锁,木埃言的房间里,只有他的手机留在床上。
木埃言会去哪?他和茹轩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情?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
杏音尽力保持冷静。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点开手机的屏幕,打开联系人,拨号。
“嘟......”
“您好,这里是Helianthus 酒吧,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听。
“您好,我找高熙原,有急事,拜托您了。”
“哦,是杏音小姐对吗?没问题,您稍等一下。”接电话的人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高少爷!有您的电话!”
不用三秒,电话那头就换人了。
“哈罗,你好这里是你的高熙原小哥,请问可爱的小杏音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呢?还是说因为停课所以你一大早就想找时间和我进行甜蜜的约~会~”
听到电话那头轻浮的语气不管是谁都会莫名地觉得火大,但是电话这头的少女恰好是唯一一个能面无表情地把这些废话全部听进去并且内心毫无波动的超人。
“木埃言有在你那边吗?或者说他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你在找他?”
“你有墨上霜的联系方式吗?”杏音没有回答转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诶,你找他做什么?你们认识?”在高熙原看来这俩人是怎么都不可能搭上边的类型。
“有些事情......急事。”
因为停课令,今早的直江三高自然和平常不一样,是格外的安静。少了早读的郎朗书声,七点半的校园倒是显得有些肃杀得可怕。
“今天停课,不会有人来的。”
“那明天呢?”小男孩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刚刚从天台门口走上来的大姐姐。
“明天估计也是。”
“那后天呢?”
“也还在停课。”
“那下周,下周总该有人来了吧?”小男孩带着些许哭腔失落地问,如果你家有等不到圣诞老人的小弟弟,恰好又是七八岁,那么小男孩就是那个样子。
“都不会有人来,除非——”
“除非......罪姐姐,你说除非什么!?”男孩的小手用力擦去了刚刚从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准备接受能让他破涕为笑的回答。
“——除非你消失。”
“诶?”
男孩一副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随即他发现,一根细丝从他的身上落下,好像针线卷上没有固定好的细线头。
那根线头向着罪蛇形而去,一直到它进入了阳光下罪影子的范围,被一只深黑色的手从地面上死死抓住。
如同抓住了蛇的七寸。
少女罪始终保持着丁字步的站姿,一动不动地微笑着,其余的什么也没做,只是阳光之下,她的影子显得越来越大。
无法动弹的小男孩只能呆呆看着,看着那个越来越大的影子扩张到了自己的脚下,扩张到了自己的身后,直到它平抹在整个天台的表面,化为一个巨大的漆黑泥潭。
地面上那只手的主人从地面上爬起来,从泥潭中抽身而出,从轮廓能看得出来,那是少女原本的影子。
连在男孩身上的丝线一点点被抽出,他整个人如同剥茧一般一层层地被削得越来越小,说是脱了漆并且慢慢溶解的石膏人像更为合适。
“看来无论是什么生命,疯狂到一定程度了之后,都不会对自己犯下的罪有自知之明。”
影子露出了和少女一模一样的微笑,只有咧开嘴时的空洞处透过了光。
原本站在那里的男孩,现在完全溶解了,融进了黑色的泥潭里面——他彻底消失了——
“并不是哦。”
晨风裹挟着落叶吹过楼顶,那个男孩又出现在了他原先站着的位置。
“以自由的意志追寻美好的东西也是罪吗?她们都是自愿的,好比辛勤播种的农户,总是乐于站在田埂上看到大丰收的景象。”
小男孩依旧笑着,不过罪却笑不出来了。
看来事情并不会像她所想的那样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