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城。
此时已处于高度戒备。
南城外训练的所有将士,皆登上北城墙,严阵以待,兵祸一触即发。
白明微一支小队刚回到羌城,原本热闹的小城,大街小巷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出去才春耕的刘尧一行人当即被接了回来,随之回来的,还有出去劳作的百姓。
白明微率众策马于街道/上狂奔,斜刺里猛然闯来一人,饮岚当即高扬前蹄,这才不至于被马蹄践踏。
但因为事发突然,来人还是被吓得瘫软在地。
白明微翻身/下马,前去查看:“老婆婆,你没事吧?”
老人一把拽紧白明微的手:“姑娘,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白明微安抚她:“我刚回来,暂且还不知道情况。”
老人眼含泪水,另一只手也握了过来,她哀求,小心翼翼地哀求:“能不能别打了?别再打仗了成不成?”
白明微心下疑惑,柔声问她:“老婆婆,可否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老人却忽然怔怔地松开了白明微的手。
半响,她才哽咽出声:“都没了,都没了。”
正当白明微疑惑时,一怀抱孩童的妇人冲出来:“娘,娘……”
看到母亲跌坐在地上,挡住的正是白明微的坐骑,她连忙道歉:“白姑娘,我婆母冒犯了您,还请您原谅。”
白明微看向怀抱中的稚子,不到一岁的年纪,面黄肌瘦,只有一双眼眸晶莹剔透,正啃着手指好奇地看向外面的世界。
白明微想起传义
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好似手指轻轻一戳,就能在他的脸上掐出水来。
分明都是孩子,却有着天壤之别。
当然这个世上有差距,但这差距委实太大了。
白明微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那孩子抓住白明微的手就要去啃,吓得妇人后退一步,连声道歉:“白姑娘,请见谅。”
白明微摇摇头:“没事,小孩子还什么都不懂。”
随即,她看向地上跌坐的老妪。
妇人这才解释:“婆母五个儿子,都在北燕南侵时全部丧生,我怀中抱着的进丁,是夫君的遗腹子。”
“五个?”白明微的声音有些沉重,这样的悲痛,她感同身受。
眼前的老妪与祖父并无不同,想起一生倔强的祖父也因丧子丧孙之痛悲痛欲绝,她清楚这老妪在承受着什么。
恰这时,妇人颔首,哽声解释:“是的,包括夫君在内,一共五人,都没了。”
尽管已经过去一年多,丧失亲人的痛苦依旧历历在目。
妇人别过脸擦去脸上的泪水,接着再扭过头继续道:“当时李贤昭弃城而逃,有一批百姓自发凝聚在一起,与不愿离去的将士负隅顽抗。”
“我夫君与兄弟几人,也在那支队伍之中。可是他们的坚持,并未带来一线生机,反而成为北燕人破城后的杀鸡儆猴的目标。”
“上千人都被查清身份背景,他们的遗体就这样被挂回了自家的大门上,不可收尸,不可裹殓。”
“我们这些未亡
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点点腐烂、发臭、生蛆……直至皮肉被啃食干净,化作一堆骸骨。”
妇人数度哽咽:“有的人家不忍心,就悄悄碰了一下遗体,可迎接他们的,便是斩首挂在菜市场示重的酷刑。”
“我家原本家境殷实,但北燕人借此抢走了我们所有的家产,孩子能活到现在,真是福大命大……”
妇人伸手去搀扶老妪:
“婆母不是担心姑娘会战败,只是不愿意再看到又有老人的子孙在战场上丧命,而失去亲人的痛,在他们仅剩的时光里,每一刻都在承受。”
“也不愿再有稚儿,再没理解父亲这个词语的责任与意义的机会;更不愿,像我这样的妇人,再也盼望不到夫君归来。”
妇人的话,沉甸甸地压在白明微心上。
她不愿意起战火,她走到今日,除了丧亲之痛,她还看到战场上的残酷。
尸山血海,残肢断臂。
满目都是一个个绝了声息的人,躺在血泊中的有敌人,也有亲如手足的同袍。
生死,从踏上疆场的那一刻,就由不得任何人。
只有不停地杀,结束别人的生命,才能活下来,才能守住想要守护的一切。
但是残酷的背后,是一个个家庭的支离破碎,是一双双父母的痛彻心扉,也是其他亲人的伤心欲绝。
但她知道,月城一战不可避免。
她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抱负,有的只是天下安宁的宏愿。
月城不拿下,北燕就
无法伤筋动骨,等到今年入冬,他们没了足够的粮食,还是会举兵南侵。
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到时候,东陵若是守不住,是否还有对抗他们的机会与力量?
所以,她必须要让北燕几年之内都不能动弹,明知这一战不可避免地会失去同伴,但她必须这样做!
最后,她帮妇人扶起老妪:“老婆婆,我还不清楚情况,是否会起战火,我目前还不得而知。”
进攻月城,还是个秘密。
两国接下来是否会起兵祸,更不能说。
此时此刻,就算有着万千情绪,她也依旧不露出一星半点。
老人瘦得仅剩一具皮包骨,她嶙峋佝偻的身躯,如同那风中摇曳的烛火。
她自言自语:“所有的兵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不是要打仗了么?能不能不打,一打就会死人。”
“就会死人……”
说到这里,老妪有些疯癫,她猛然扑向卫骁身后的王巍,抓住王巍的衣襟:“是我的三儿吗?是娘的三儿吗?”
王巍被吓了一跳,但他不敢挣脱,生怕会伤到老妪。
妇人连忙解释:“姑娘,婆母她失去孩子后,就……我那三叔与这位小公子差不多年岁,所以婆母可能误会了。”
三儿像王巍?
王巍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