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白明微闭上的眼睛缓缓张开,眸底的怒涛已被克制住。
她又回到那冷静从容的模样。
冷静下来的第一件事,她告诉大家:“失去至亲至爱之痛,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
“五十九具骸骨,或许都是父母捧在手心的明珠,她们还未见识过世间的善与美,却已死在那恶与毒之中。”
“就好像,她们努力长大,只是为了弄明白这个世界究竟能有多残酷,她们短暂的一生,仿佛是为了见证人性的恶而存在。”
“但是逝者已矣,我们活人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抚恤他们尚在人世的亲属。”
周毅知晓白明微的意思,但还是不得不告诉白明微:“姑娘,她们有的人很可能是父母贩卖的,难道这样的父母也配得到抚恤么?”
白明微道:“所以我们要酌情抚恤。”
说着,白明微看向张进:“我要你拨出十个人,拿出其中的六万两银子出来,让他们根据情况把银子送到那些姑娘的亲人手里。”
“但是需要注意以下几点。首先,但凡是恶意卖女、卖妹、卖姐的,用亲人的生命换取好处的,全然不予理会。”
顿了顿,白明微进一步强调:
“不过要灵活处理,比如说一个家庭当家做主的人,他主张要卖这名女子,其他人用尽全力,却无济于事,结果无从改变的,可以考虑给那些日子再难也不愿靠卖亲人活下去的人一些抚恤。”
见张进没
有异议,白明微继续道:
“其次,但凡符合抚恤要求的,一律等额给予抚恤,不管他们家庭情况如何,他们都承受着同样沉重的悲痛,所以得到的帮助应当是一样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先把这五十九具骸骨的身份背景调查清楚,然后去判断她们的家人是否符合条件。”
说话间,白明微缓缓坐下。
“如果符合,不要急着把银子送到人家手里,等到这阵风声过了再说。”
“否则薛家刚出事,那些姑娘的家人就得到了帮助,这会引起注意,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我们会因为好心办了坏事。”
“我说的这些只是个大概,你心思缜密,回头好好整理出章程,交给底下的人去做。”
“如果遇到什么难以做决定的,上报给我即可。”
张进认真听完,随即说出自己的想法:“白姑娘,我觉得是否可以让他们把情况查清楚,汇聚到您这里,由您判断并做决定?”
白明微回应他:“我也想过这个处理方法,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知道会在哪里做,什么时候做完,我担心耽搁了抚恤这件事的进程。”
“这样好了,先探查他们的情况,紧急的、特殊的人家由他们酌情处理,其余的上报给我做决定。”
张进连忙领命,见她面色有些不好,给她倒了杯水:“白姑娘,属下相信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下场,就是对她们最好的
安慰。”
白明微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水。
水温有些凉了,一入口便觉得满口生寒。
但那寒意也令她彻底冷静下来,她把水咽下去,让冰凉的水顺着食道流淌到胃里。
也让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得到抑制。
她弯腰扶起周毅,又对众人虚扶一把:“对不住,适才是我冲动了,你们请起来。”
但凡是人,都有逆鳞有底线。
而薛晋所作所为,很显然已经触碰到她的底线。
饶是她再冷静自持,也在刘进说出有十一具骸骨可能属于女童时,怒火难以压制。
待众人都起身后,张进却一撩衣摆单膝跪地:“白姑娘,该如何惩治那些畜生,请您示下。
白明微把水杯轻轻砸在桌面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轻声说话:“薛家一定逃不掉。天要亮了,我们先按原定计划进行。”
……
翌日。
凛冬时节,湖水映着青天白日,泛出一种奇异的白。
远处枯枝凌乱,丝毫不见绿意,唯有湖中不时游动的鸳鸯,为这萧瑟的湖面增添了几分生机。
与这湖面的寂静截然相反,薛家被劫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从天微微开始,锦城便笼罩在一阵喧腾之中。
白明微带着张晋与周毅坐在一间酒楼的包房里,听着别人谈论薛家的事。
他们都做了精心的伪装,看起来既不出挑也不显眼,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
这时。
有人说:“你们知道吗?薛家遭劫了,那劫匪可真厉
害,竟然会声东击西那一招,表面上看是打粮仓的主意,实际上目的却是薛家。”
有人说:“因为家丁忙着救火,没注意到抢匪去了薛老爷的屋子,听说他库房里的积蓄被洗劫一空了,什么都没留下。”
有人说:“薛老爷平日行善积德,如果只是这事,我觉得还挺令人同情的,但是谁让他有个不肖子孙呢?”
有人又说:“我就算活几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那薛晋居然在养美人田?”
“知道什么是美人田吗?就是把少女活埋在花下,让少女的怨气与尸身滋养花草,礼崩乐坏如此,真是骇人听闻!”
有人还说:“所以报应来了,昨日刚把湖上卖唱的姑娘抢了,晚上就被抢匪杀死在家中,连同他犯下的那些命案,全都抖落出来。”
“……”
百姓热火朝天地谈论着,这时谁还记得薛老爷那沽名钓誉的乐善好施?
所有人都在为薛晋的死拍手称快,骂他死有余辜。
白明微使了个眼色,张进拉开门走出去,不一会儿传来他的声音:“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但我觉得养不教,祖父之过!”
“薛晋哪次惹事不是薛老爷四处奔走善后?我敢说薛晋干下的那些坏事,薛老爷不会不知道!”
“但是薛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