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将军居所的大门缓缓打开,左右两侧兵甲林立。
霍世勋身着盔甲,腰悬佩剑,脚踏马靴,威风凛凛地迈步出来。
白明微跟在他身侧,面色从容,目光沉静。
几人所过之处,将士跪了一地。
路过的百姓分外好奇,可当有人认出了白明微的身份后,惊呼一声“竟是霍大将军和白家大姑娘!”
于是,这个消息随风飘散,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
在白明微尚未经过的地方,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尽管人潮拥挤,但街道/上还是留出了一条大道,等到白明微与霍世勋经过,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跪下。
对于这位将他们从敌人的奴役中拯救出来的女子,他们满怀敬意,但这份敬意不知如何表达。
双膝跪地,是他们能想到的,也能给出的最大尊敬。
这万众瞩目的感觉,白明微不是第一次经历,但如今的心态已不比往昔。
此时此刻,她面对百姓的崇敬,她的心中一片坦然,而不似最初那样,把这份敬意归功于呕心沥血数十年的祖父。
这一刻,她不止是一代名相白惟墉的嫡长孙女,也是率领白家军取得胜利的人。
她无需战战兢兢,也不会受之有愧。
当然她也没有因此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而是以白家军虎符持有人的身份,抬头挺胸,问心无愧地站在霍世勋身旁,走在跪满百姓的街道/上。
这份谢意,她代整队白家军受了。
这时,人群中响起
一道清脆而纯真的声音:“娘亲,我们为什么要跪下?是因为大将军太凶吗?”
妇人摸了摸女儿的头,目光落在白明微身上:“小兰儿,你要永远记住这位白姑娘。”
“正是因为她,我的小兰儿才能有饭可吃,有衣可穿,不用仰人鼻息,更不用担惊受怕的活着。”
“娘亲绣的花不用担心没人买,爹爹做的撒饼子也不用担心卖不出去,我们能以东陵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活着,不用受那被外族奴役的苦。”
“我的小兰儿,你也要永远记住,就算身为女子,你也不会低人一等,只要足够努力,你也能像这位姑娘那样,做个有用的人。”
小女孩天真烂漫,还不懂娘亲话中的含义。
但她知道,便是这个大姐姐叫她不必再过着躲躲藏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于是她学着娘亲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磕头。
她告诉娘亲:“兰儿长大也要成为有用的女子。”
谁说女子不如男?
只要足够努力,只要抱有决心,成功从来就没有男女之分。
这时,女孩的父亲也拍拍女孩的脑袋,语重心长地教导自己的女儿:“小兰儿也要记住,那些身披战甲的将士,同样值得我们铭记一辈子。”
“正因为有他们的英勇奋战,才有我们的山河不被践踏,也正因为有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坚守,才有我们的和平日子可以过。”
“你要永远感谢那些保家卫国的人,
铭记那些壮烈牺牲的将士,以后也要告诉自己的子孙后代,他们的英雄事迹。”
“只有我们这些享受着他们付出的人记住他们的好,才不至于叫他们的英魂无人问津。”
小小的女孩表情懵懂,她忽然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跑向白明微。
随行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抽剑来挡,清越的兵器鸣动与寒光凛凛的剑身,却未吓退这天真的女孩儿。
她弯腰钻过剑阵,伸手拉住了白明微的衣袖:“大姐姐!”
霍世勋立即制止了手下,几名士兵立即收好佩剑。
白明微回眸,便撞见一双清透的眼眸。
小姑娘很瘦,唯有那双眼睛格外有神:“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白明微一怔,蹲身问她:“怎么了?”
小姑娘脆生生地回答:“娘亲叫我永远记住你,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大家称呼你白姑娘。”
白明微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我叫明微,白明微。”
小姑娘把手伸到怀里摸了许久,摸出一只油光锃亮的草编蝈蝈。
看得出来小姑娘很喜欢这蝈蝈,时常拿在手里把玩,以至于蝈蝈被汗水浸着,早已失去草的颜色。
小姑娘有些不舍,但还是把蝈蝈交到白明微手里。
她说:“前段时间,因为娘亲的刺绣和爹爹的撒饼子卖不出去,兰儿经常饿肚子。”
“但自从北燕人被赶跑后,爹娘做的东西有人买了,兰儿也能吃上
饱饭,娘亲说这是大姐姐的功劳,爹爹也教导兰儿要记住每一名英勇的战士。”
“兰儿知道那些战士都听大姐姐的,兰儿不能向每一个人道谢,只能把最心爱的玩具送给大姐姐,谢谢大姐姐带着大家保护了兰儿的家,也请大姐姐替兰儿向他们道谢。”
小姑娘的纯真,意味着这话是真挚的,不参杂任何虚假。
白明微握住那只蝈蝈,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小兰儿,要好好长大呀,身为东陵人,要以这份血脉而自豪。”
小姑娘忽然抱住白明微,在父母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亲在白明微的面颊上。
白明微尚未反应过来,小姑娘便松开她,蹦蹦跳跳地回到父母身边。
孩童表达喜爱的方式很简单,赠送心爱的玩具、送上轻轻的一吻,那是这个年纪的他们,所能做到的全部。
白明微捂住面颊,望着小姑娘的背影,清清浅浅地笑了起来。
看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如此可爱,怎能不叫她赌上性命也要护他们周全?
一时间,被元大踹出的内伤好像叫她没那么疼了。
边关几个月,身上的伤口添了一道又一道,自从第一场战役开始后,她似乎一直带着伤。
然而这些伤痕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