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没事了。
只身独活的亡国皇子,他走到这一步究竟经历多少苦难与心酸,只有他自己知晓。
就算会被魇住,那也只是短暂的事。
如今,双目疼痛得到缓解的他,已平复了内心翻涌的情绪,又变作那月朗风清的温润男子。
小白怔了片刻,搂着他的脖子嘤嘤哭泣。
一人一貂相伴多年,他们早已是无法割舍的亲人,而主子更是小白貂在世上唯一的牵绊,此次分别,当真是担心死貂了。
可是担心归担心,小白貂还是把在白明微那边看到的情况告诉主子。
风轻尘的手,从它的脑袋抚到尾巴:“还不能去找她,等这边的事完成了再去,否则她会挂心这边。”
说完,风轻尘一跃而下,加入了战局之中。
比起不顾一切地去到她身边,尽最大的可能保住这些将士,对小姑娘而言,才是更大的帮助。
他的小姑娘,他一直都了解。
元四倒在血泊之中,望着那一抹清俊出尘的身影,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底呢喃:你究竟是神还是魔?还是说,为神为魔,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伴随着不甘与愤怒,元四彻底绝了呼吸。
这一生,他风光而顺遂,被称为大长公主府的智囊。
兄弟敬重他,祖父母器重他,便是连皇帝,也对他青睐有加。
他没有尝过任何失败的滋味,本以为抓住西楚摄政王的弱点,便能同往常一样十拿九稳。
可他低估了一个尸山血
海蹚过的男人心性之坚韧。
他以为大长公主最出色的影卫会把这男人拿下,然而他又错了。
这天底下谁才是这男人的对手呢?
……
南城门。
朝阳始露。
当天空被火红的朝阳完全照亮前,白明微看到了那抹炸在空中的绿色烟火。
这一刻,她确认了城中将士的情况,她终于可以举全力攻破这座挡在他们与城中将士之间的南城门。
这一刻,她积攒于胸中随时都会决堤的怒火,终于等到了宣泄的时候。
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鼓舞士气的话。
胸中的滔天怒火,便是他们前行的动力。
白明微挥舞着手中的剑冲向城门,她比任何人都要快,比任何人都要猛,就像一把锐利的锋刃,势不可挡。
元大见他们发动攻击,倒是一派从容不迫的模样,等到白明微来到下方时,他一脚踹翻那口烹煮尸首的大锅。
浓汤裹着残肢溅洒下去,一股令人作呕的香味四溢开来,充斥在鼻端。
白明微抬头,金灿灿的朝阳下,是元大冷笑的面庞:“白明微,肚子饿了吧?本公子大发慈悲,给你加一顿肉食,快捡起来吃,可别浪费了本公子的心意。”
白明微低头,看向那堆已经面目全非的骨与肉,一枚小小的坠子躺在其中。
那时韩辉的,她知道。
深吸几口气,弯腰捡起那枚坠子放于手心,紧紧握住。
再度睁眼,她清透的双目犹如血染。
是仇恨,是愤怒,生生烧
红了她的双目。
就在箭雨纷飞而下,铺天盖地向众将士袭来时,白明微捡起其中一支箭掷向城墙,随即点足掠起。
在力道将竭时,一脚踏在那支贯进城墙的箭上,竭力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城墙上。
元大以为白明微是冲着他去的,唇边扬起了丝残忍的笑意,挥舞着手中的剑刃戟,就要去取白明微的头颅。
然而白明微不等众人反应,从身上取出几个瓶子,在城墙上起掠落下,遇到箭堆就扔出瓶子,再丢一根火折子。
原来,那些小瓶子里都装满了火油,瓶子碎裂,火油四溅,轻易就被点燃。
木制的箭很快便燃起熊熊大火,把那一堆堆准备用来射向城下的箭燃烧殆尽。
储备箭羽被毁,墙头上的弓箭手很快便无箭可射。
尽管如此,元大依旧不慌不忙,仿佛胜券在握。
城墙上的士兵抽剑快速向白明微围拢,试图要通过人数的力量,把白明微彻底碾灭。
元大挥挥手,开口吩咐:“守住城门,来一个,杀一个。这个女人交给我,我尽量给弟兄们留活口。”
说罢,他提着武器奔向白明微。
此时,白明微正在烧毁最后一批储箭。
火刚点燃,青烟阵阵。
她回眸,如凤凰花般灼烈的容姿模糊在烟雾之中,当那烟雾散去,身后火光冲天。
她面朝朝阳,背对大火。
仿佛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比她更为耀眼夺目的女子。
这叫那元大,更有杀她的欲/望
:“白明微,你注定死在我手里。”
白明微转身,面对那力量在她之上的敌人,面庞毫无惧色,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决心。
她说:“元昊,你北燕元家向来都这么高傲么?”
元大轻轻笑了,笑得冰冷而瘆人:“这不是高傲,而是自信,不像你白家,一群懦夫,怪不得一个个惨死在我北燕大军的手下。”
懦夫?
元贞帝一句“懦夫”,逼得祖父悲愤撞住。
一句“懦夫”,曾经抹杀白家所有的付出。
然而此时此刻,这句话从元大的口中说出来,白明微再无先前的愤怒。
因为她心底清楚,父叔兄长不是懦夫,而她也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白家的人绝对不是懦夫!
既然不是,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
究竟是不是懦夫,也不靠他元大一张嘴说的算!
白明微左手抵住右臂,撑着握剑的右臂前后活动几圈,唇边泛起一丝微笑:“是么?那你试试?”
话音落下,白明微一跃而起,双手握剑对着元大狠狠劈下。
“雕虫小技。”
元大轻嗤一声,举起手中的武器格挡。
然而,那兵器碰撞的激响,却没有如意料中响起。
元大眯起双眼,可下一刹那,白明微已在空中翻转,跃自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