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尘看人从不用眼睛,只是突然的沉默,他已知晓某些东西正在悄然变化。
他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用白纱把面颊覆住,从火盆里掏出两个芋头,贴心把皮剥好放入碗中。
“你刚起来,应当饿了吧?芋头蘸着蜂蜜很好吃,过来试试。”
说完,他提着铜壶走了出去,像是要给白明微留出足够的空间。
白明微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随后敛下眼睑,坐到小凳子上,捡起芋头吃了起来。
肩上的伤口愈合很快,此时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但适才给风轻尘上药,抬起手时还是使得伤口崩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她也没在意,继续吃着芋头。
香软的芋头伴着甜蜜的蜂糖,那颗因为想起大哥而苦涩难过的心,也在此时得到些许缓解。
……
灶房里。
春秀正在张罗晚饭,而吴孝杰则默默地守在灶边,帮忙添柴火打下手。
“君子远庖厨”这种情况,似乎在遁世村从来都不存在。
无论是家里的活计,还是地里的农活,总能看到两夫妻搭配着忙碌的身影。
也正是因为这份相濡以沫的扶持,平淡的日子中也有着弥足珍贵的幸福。
见风轻尘进来,春秀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公子是要倒热水吗?我来吧。”
风轻尘也没拒绝,把铜壶递了过去:“多谢。”
春秀把烧开的水打到铜壶中,接着把铜壶还给风轻尘:“公子怎么把脸遮住?”
风轻尘随便找
了个借口,有些模糊的口齿像是蕴着几分伤感:“惹我家那小姑娘生气了,被她挠了几下。”
春秀掩唇笑道:“那一定是公子做了错事让夫人不开心,这才挨了打,不过愿意打你的,才是真正在乎你的,要是没有任何心思,她看都懒得看,更不用说动手去挠了。”
一番话,叫风轻尘停下了即将离去的脚步:“在乎?”
春秀一怔:“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风轻尘随口道:“没事,只是觉得那没良心的小家伙铁石心肠,一点也不在乎我呢。”
春秀疑惑不解,风轻尘却已提着铜壶离开。
春秀摇摇头:“明眼人都看得出互相中意,怎么可能不在乎?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吴孝杰依旧沉默,虽然他不怎么说话,但活计做得体贴细致。
春秀看着自家夫君,柔柔地笑了起来。
就算是根木头,也是根叫人喜欢的木头。
……
因为挂念着回莲城,白明微把绝大多数时间用来休养。
晚间吃过饭后,她去喂了白马饮岚,又站着消食一会儿,便服下汤药躺到了床上。
不多时,药效令她昏昏欲睡,她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要陷入沉睡之中。
迷迷糊糊间,她感到床上一沉,费力睁开眼,却见风轻尘半趴在床上。
她伸手推了推:“这几日多谢你一直守着我,现在我已经好多了,你不必守着我,去护卫那边寻个地方,踏踏实实
地睡一觉吧。”
风轻尘像是疲倦到极致:“你且睡吧,我在这将就也没事,我很困,先睡了。”
白明微想到这几日,一直都是风轻尘在照顾她。
她是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然而风轻尘最多只是坐在床边靠着床杆将就,似乎一直不能踏实睡下。
到底是有几分不忍的。
虽然她把风轻尘当成可信赖的伙伴,军中的生活已经叫她不去在意这些小节。
但她是教养极好的世家嫡女,她能接受在特殊情况下与风轻尘共处一室,却无法做出主动邀请风轻尘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这种事。
哪怕这床极大,彼此也不会互相干扰。
她又推了推风轻尘的手:“今夜换你睡床上,你需要好好休息。”
然而风轻尘却没有反应。
她往床边挪了少许 ,扯着风轻尘的袖子晃了晃:“喂,你醒醒?”
风轻尘依旧不为所动。
她想着兴许是病了,伸手去试风轻尘的体温,然而没有发热的迹象。
但风轻尘始终叫不醒,还是叫她放心不下。
她强打着精神,准备起身去叫/春秀嫂子帮忙去请黄大夫,刚下床便被风轻尘拉住袖子。
虚弱的嗓音响起,带着独特的慵懒与魅惑。
“我没事,但因为服用治疗眼疾的药,现在倦得很,你不用管我,好好睡你的。”
白明微道:“你到床上歇着,今夜我换你。”
风轻尘轻轻哼了一声:“嗯……”
于是便再也没了下文。
白明微无奈,只得
伸手去拽他。
男人的体重不会太轻,她又伤了一边肩膀,好不容易把人拽起来,却是扶不住,连同风轻尘一起倒在了床上。
她压在风轻尘身上,脑袋刚好靠在风轻尘胸膛的位置。
哪怕隔着衣料,她也能清晰地听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以及那宽厚紧实的肌肉。
她无所适从,迅速弹了起来,深吸几口气才挥去那股异样的感觉。
见风轻尘似乎无知无觉,她长长舒了口气,为风轻尘脱去靴子,又把厚厚的棉被给风轻尘盖上。
弄好这一切,她已经倦得不行了,睡意越来越浓,刚坐到椅子上,便往床边靠去,竟是睡了过去。
以至于没有瞧见风轻尘挑起的唇角。
或许就算瞧见了,也不见得能从肥嘴上看出风轻尘那丝得逞的笑意。
风轻尘揉了揉她的发,确认她终于熟睡过去,便轻手轻脚地起身,轻柔将她抱起,缓缓放到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
“这可是你主动叫我上来的,并非我趁人之危。”
说完,风轻尘躺到了里边,连人带被子一起拥入怀中。
听着浅浅的均匀呼吸声,他的手有节奏地拍着白明微的背,轻声细语地呢喃:
“遁世村很好,村里的人也很好,我知道你心底一定期望着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