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泠泠,清辉如银。
白明微循着江辞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在他们身后,赶往江辞提到的落脚处。
见到那名男人,白明微稍感诧异。
江辞十分无奈:“白姑娘,医馆、客栈、酒楼、布庄……几乎任何原有的铺子生意都做不下去,早就关门大吉了,眼下只有秦楼赌馆这种不正经的地方尚且营业。”
说着,江辞捏紧拳头:“而这些地方不仅供北燕人消遣,流连于其中最多的客人,是我们东陵的男人与未长成的孩子。”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可恨的是,那些人沉迷与声色犬马,全然忘了家国仇恨,有的人为了换取一朝纸醉金迷,逼他们的妻子女儿去……”
余下的话,是个人都说不出口。
白明微闻言,一拳击在墙壁上。
吐出来的话语,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北燕人要的不是统治,而是取代。”
“自古以来,骄奢放逸、纸醉金迷,从来都是能侵蚀灵魂的魔,北燕人便是想用这种方式,毁去我东陵人的脊梁骨。”
“于他们而言,杀人只是手起刀落的事,但杀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只要东陵人不灭绝,这份宁死不屈的意志就会被传承下去。”
“可当东陵顶天立地的男儿与即将成为希望的孩子,都被贪与欲消磨了意志,而女人又都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便再也没有反抗他们的人。”
“用不了多少年,这座城将会彻底被毁灭,成为
完完全全属于他们北燕的土地。”
江辞深吸一口气:“是啊,东陵人以千百年前先祖传承下来的风俗习惯,一直在这个地方生存。”
“不管疆土归属如何换,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东陵人,传承下去的,也是我们东陵的文化。”
“但要是这些被毁去,这便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东陵了。”
白明微手指绞紧,目光看向窗外沉静如水的月色:“所幸时间没有太久,一切都还来得及。”
回眸看向江辞,白明微掷地有声:“我绝不会让东陵的土地侵染北燕特意投下的毒,也绝不会让我们东陵的百姓,被这些歪风邪气侵蚀。”
“拿下莲城,我志在必得!”
江辞道:“需要我做什么,你吩咐便是。但在做那些事之前,可要先杀了带头为恶之人,以免他们祸害更多人?”
白明微道:“杀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这事并非杀了一些人可以解决的,必须把他们连根拔起,全部驱逐出这片土地!”
“白姑娘所言极是。”江辞努努嘴,“但他怎么办?带着他这个累赘,只怕不宜行事。”
他话音刚落,男人立即咋咋呼呼:“你们什么意思?我好好待在牢房里无病无灾的,是你们的出现毁了我的安逸之所,把我置于危险之地,你们还想丢下我不管?良心呢?哪儿去了?”
江辞皱眉:“别嚷,要是招来了追兵,谁也逃不掉!”
男人立即噤声,他抖
了抖衣裳,灰尘与脏污登时扑面而至。
江辞嫌弃地后退了几步。
男人不依不饶,一边抖着衣裳,一边狞笑这靠近江辞。
他的动作很大,以至于袖子卷起,露出手臂上感染发炎的伤口。
脓与泥污沾在一起,只需一眼,便叫人胃里翻江倒海。
饶是江辞混迹江湖多年,什么事都见识过,但还是忍不住犯恶心。
如此情景,白明微见了,眉头却都不皱一下。
男人眼眸一转,便朝白明微扑来,他拽住白明微的衣摆,涕泗横流:“姑娘,难道你忍心把我抛弃,让我被北燕人残害么?”
“适才姑娘说的话,我可听得一清二楚,我是东陵人,姑娘要是见死不救,那刚刚说的话便都是放屁!”
男人把脏污揩在白明微衣摆上,仰头看向白明微:“姑娘应当不是那种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虚伪又自私的人,对吧?”
白明微只是随意扫了衣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弯腰把男人扶起来。
她后退一步,保持合礼的距离:“大叔说笑了,我想救很多人,如果可以我希望全部都救下来。”
“但我心里清楚,这个世上有很多人都不值得救。在必要的时候,我会顾全大局,以最小的牺牲去保全绝大多数的人。”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大叔也是会被牺牲的那一人,所以请大叔不要用我说过的话拿捏我。”
男人不再说话,生怕白明微真会立即丢下他。
白明微从江辞
那里接过二嫂准备的小包袱,递到男人面前:“里面有吃的,也有碎银子,还有伤药,这个安全的地方留给你,世道再难,也要好好活下去。”
见男人不接,白明微直接把小包袱塞了过去:“如果我还活着,七日后我会回来。”
说完,白明微看向江辞:“江大哥,我们走。”
江辞没有多言,跟在白明微身后,两人施展轻功离开了此处。
而影卫,如影随形地保护在暗处。
漆黑的小巷里,江辞问:“白姑娘,那个地方是我曾经在莲城行骗时,布置了许久才有的安全据点,你把它让给那脏兮兮的大叔,可是另有打算?”
白明微道:“自然是另有目的的,江大哥,我们可能要暂时分开,我需要你利用自己的专长,再寻几个藏身之处接应我。”
江辞点头:“这事交给我,白姑娘放心。只是现在那姓元的追得紧,白姑娘行事要多加小心。”
白明微道:“就怕他不追了。”
江辞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问出口:“白姑娘,你要做什么,可否透透口风?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江辞的才智,在于口才和骗术。
他可以取得这天下所有类型的人之信任,也能看穿别人的弱点,从而成功骗到对方。
但在一些谋划上,或许有所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