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沾窗,水声轻沸。
红泥小炉上煮茶,隐隐有一缕缕幽幽的茶香四下飘荡。
白明微端坐在白璟面前,把手伸向小炉子烤火:“五哥,在我离开这段时日,白家军就交给你了。”
白璟喝下一口热茶,待感觉到手心与身体上的暖意,他才开口:“明微,我知你信我,但我还是需要你事无巨细的叮嘱,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铭记在心。”
白明微会意一笑:“你需要的不是我的叮嘱,而是想与我多相处一会儿罢了。”
白璟被拆穿,他坦荡承认:“如今我们更要珍视家人,我自然想与自己所珍视的妹妹多相处一会儿。”
白明微的眸地映着炭火的光:“五哥,我知你担心我,我会保重自身,你放心。”
白璟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其实,我更担心我自己,是我没用,你这一走,我竟像即将失去主心骨一样,心里没底。”
白明微举杯将茶水一点点喝下,随即呼出一口热气。
白雾氤氲面庞,她唇角开合:“卫大哥一身蛮力,骁勇善战,靠着义薄云天的侠义之气,才有了曾经的金鸣山。”
“但他不识字,这是他的短板,且他虽在用兵之上直觉敏锐,却因为太过豪爽,以至于会忽略人心险恶。”
“虽然有七嫂在一旁,但有很多事,七嫂未必方便,需要五哥多注意。”
白璟了然:“这些,我已经看出来了。”
风中飘摇的灯光,照亮了庭
院里的雪色。
光亮自窗前映入,白明微眼底的些许波澜,也随着一杯茶下肚而变得平静:“传义是这个家最小的孩子,是大哥的骨肉,亦是大嫂至今刀剑不入镇住白府的支柱,还请五哥以保护他为先。”
白璟郑重点头:“我会的。”
白明微沉吟片刻,还是说出了她的隐忧:“五哥,我最担心的是京城的来人,虽说祖父会尽量为我们周旋,但上头派来的人,我信不过。”
“如若他是今上和秦丰业的人,则会对白家军不利;如若他是太子亦或是其余诸皇子的人,则很可能会对九殿下不利。”
“但怕就怕,不知道他是谁的人,也就无从判断他的目的与手段,所以五哥,不要相信任何人。”
白璟抬眸望她,眸底光影交错:“明微,你像是要离开许久。京城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也要十数日。”
白明微唇角徐徐泛开清冷的弧度,隐隐蕴含一丝兴奋:“五哥,你可知木工只是那公孙先生的爱好,他本身,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大儒。”
“就算不为了那能荡平北燕骁勇骑兵的战车,我也要为了传义,请他出山。”
白璟理解她的想法,并且也很赞成:“就算战火纷纭,天下大乱,只要有能力创造机会,便不该让孩子错失读书的机会。”
白明微点头:“不是我们酸腐文人讲究,而是读书的重要性,祖父很早以前就告诉我们了。”
白璟
略微思索,道:“但只是教他读书还不够,他应该学习战士的本事,如果将来有一天,当我们护佑不了他时,他可以凭这些本事活下去。”
兄妹俩又谈了好一会儿,白明微才回到住处。
小小的院子,几人住的距离都不远,走一小段路便到了。
来到屋门前,二嫂任氏站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包袱。
寒风凛冽,她的手炉似已凉透,只能用包袱阻挡一些寒风,却因久站而冷得瑟瑟发抖。
明微连忙门推开:“二嫂,没有上锁,你怎的不进去等着?
任氏笑着回应,声音却因寒冷而发颤:“就算我们是亲近的人,也得守着规矩,这样别人才不会觉得你好说话。”
“大姑娘,你需要时刻保持威信,我只是站一会儿,没什么的。”
“哪里就站一会儿了?你身上这么冷,肯定站了许久。”白明微立即拨开火炭上的灰,埋在木灰中的碳火露了出来,驱散任氏那一身的寒意。
任氏把手凑到火盆边,不以为意地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怕与你错过,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等着你为好。”
白明微目光落到小包袱上:“二嫂,你都知道了?”
任氏颔首:“大姑娘别误会,没有泄露消息,这是我自己猜的。”
白明微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二嫂心细如发,竟被你看出端倪。”
任氏双手捧住水杯,凑到嘴边吹了几下,随后啖了一口:“不难猜,
风军师不在,一些出外的事,估计你得亲自做。”
“看到你深夜去找五弟,我便能猜出几分,虽然不是很确定,但还是觉得该为你做些准备,免得到时候你用到的时候却没有。”
说话间,任氏把小包袱递给白明微:“我想你不方便多带,于是准备了应急的,里面有碎银、伤药、火折子,还有几块我适才烙好让冰给冻起来的饼。”
“受伤了一定要用药,冷的时候烧火取暖,饿的话把饼一烤就能吃,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我和大家等你回来。”
白明微凝着任氏,双目中似有泪意闪烁,只是她隐藏得很好:“二嫂,谢谢你。”
任氏垂下眼睫:“谢什么,要是你二哥在的话,他必定比我想得更仔细周到。”
白明微紧抿唇角,脑海中想起那沉默寡言,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二哥。
记忆中她与二哥鲜少独处,但每次二哥给她的感觉,都十分细心体贴。
其实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二哥并非是这般性情。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白家多了个被称为“京城璧玉”的大公子,有了大哥珠玉在前,兄长们似被大哥的光辉所掩盖。
十分优秀的他们,依旧追着大哥的背后跑。
而二婶又是掐尖要强的性子,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儿子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