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刚来到北城门,准备出城离开。
才过了不久时间,百姓们早已将城门处围得水泄不通。
见整齐划一的队伍徐徐靠近,他们扶着老幼,跪在白家军的必经之路旁。
百姓齐声高喊:“送大姑娘,送白家军将士!”
此时,一名老者自人群中越众而出。
他一手端着铜碗,一手拿着艾叶,缓缓地走到一马当先的白明微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大姑娘,请允许老朽为您和白家军洒上去秽酒。”
东陵有习俗,亲人孩子出远门时,会为他们洒上去秽酒,给予他们“一路平安”的祝福。
百姓们为白家军准备这些,是他们对白家军的认可与祝福。
接着,老者又道:“白姑娘,将士们,我们都知道你们又会迎来无数次战斗,所以大家一同准备了这碗酒,希望白家军此去平安。”
“如果有一日/你们经过平城,我们大家一定会为你们准备一碗‘祝捷酒’,庆祝你们平安归来。”
说着,老者用艾草蘸了些酒,随即洒在白家军即将行走的道路上。
他一边洒,一边念着祝福的话。
直到那青石上布满水点子,他才停下退到一旁,跪在人群中间。
白明微立即下马。
她不顾伤口的疼痛,如同没事人一样,身姿矫健地走到百姓面前。
她是女子,本该体态婀娜,弱柳扶风。
可此时,身披战甲的她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百姓们,你们的祝福我们收到了,前
方路远,我们都会珍重。”
“虽然很不舍这平城,但姚城守卫薄弱,我等需得赶回姚城守城。”
“请诸位放心,既然平城回到了东陵的土地上,那东陵就不会置大家于不顾。”
“粮食,我们会想办法解决,还请大家放下担忧,安心地回归正常生活,像从前那样,再把平城建立成北疆最繁荣的城市。”
“然而我们只能为你们提供太平,以及暂时的保障,却无法给予你们永久的幸福。”
“日子还得你们自己过,好与坏全在于一双手,请你们再度用勤劳手,去创造属于你们的未来,属于平城的未来。”
“而我们,一定会站在大家面前,用这条命戍守边疆,不让敌人的铁骑,再度践踏我们的土地!”
百姓齐声大喊:“我们信大姑娘,我们信白家军!”
白明微道:“每一位穿上军装保家卫国的战士,都值得敬佩,留在城中的霍家军,同样为这座城浴血奋战,牺牲无数。”
“这座城交给霍将军,交给霍家军,我与将士们都很放心,也请你们放心,因为他们也是用生命保家卫国的英雄!”
其中一位百姓道:“我们百姓都有眼睛,功与过都会看在眼里,霍家军也是好人,我们都明白,还请大姑娘不必担心我们。”
这时,另一位老者捧着一块布走到白明微面前,恭敬地呈上去:“白姑娘,这是北燕人进城之后,白家军倒下的旗帜。”
“老
夫的小孙子从战场上抢救了这面旗帜,却也为保护这面旗帜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临终前,他告诉老夫,只要旗帜还在,白家军就在,威风凛凛的白家军,会再度降临平城,解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他的话应验了,这旗帜也该物归原主,还请大姑娘和白家军的将士们,在奋勇杀敌之时,也要保重自身。”
随着老者的话音落下,百姓不约而同磕头:“大姑娘慢走,军爷们慢走,我们会在你们洒过热血的故乡,永远为你们祈福。”
白明微双手接过旗帜,而后将旗帜展开。
她飞身上马,那绣着雄狮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白明微高举手中的军旗,大喝一声:“将士们,启程!”
整齐划一的队伍,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北城门鱼贯而出。
哒哒的马蹄声踏出动人的旋律。
百姓们再度高喊:“送白家军!”
人群中,不知谁起了头。
那饱含感情的祝福之歌娓娓唱来: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风轻尘不知从哪里取出他的玉笛,开始为百姓们和声。
短短一首《国风·周南·樛木》,却蕴含/着厚重的、真挚的祝福。
那是百姓们的对白家军的祝福。
再由风轻尘的笛声配乐,一曲“天籁”便这样唱进了将士们的心田。
这支队伍
,步伐依旧稳健。
这支队伍,将士们抬头挺胸。
这支队伍,和所有的精兵没有太多区别。
但白明微知道,属于白家军的灵魂,正在一点点被创建。
终有一日,这一支来路复杂的队伍,将会成为战场上的雄狮。
随着百姓的歌声越来越远,卫骁却哼唱了起来。
虽然他的歌声就像他本人一样粗犷,每一个音都是字,却不成调调。
但前排的将士还是听懂了他唱的是《出车》。
将士们不由自主跟着高声唱起: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
风轻尘曲调一转,曲声里蕴着凯旋的喜悦。
白明微也被这喜悦感染,不同于以往的沉静,她摇动手中的军旗,与将士们高声吟唱。
长长的官道,雄壮的歌声。
这一刻,他们以战士的身份,享受属于他们的喜悦。
短短两日,连收两城。
过程虽然艰难,但这支由老弱病残与草莽组成的队伍,却缔造了东陵百年以来的传奇。
而他们的领头人,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甚至还称不上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