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牵着小传义进入屋内。
里面,卫骁正在沙盘前凝眉思索。
白明微蹲下问道:“传义别急,告诉大姑姑怎么回事?”
小传义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白明微,因为有外人在场,担心六姑姑的他忍住没哭。
但那竭力克制的样子,却让白明微的心都揪了起来。
最后他道:“大姑姑别怪风军师去得晚,有两拨刺客,我们遇到的是第一拨,而风军师遇到的是另外一拨。”
“要不是风军师解决了其中一拨,我们也不能这么快赶到这里。”
刘尧站在一边,显得坐立不安。
毫无疑问,他怕白明微,怕到骨子里。
但出乎意料,白明微没有责备他,也没有因此而做任何表态。
因为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白明微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训斥刘尧上。
同时她也怪自己,没有命人将刘尧这惹祸精捆了,明知刘尧是那样的人,还没有采取严厉手段。
难道她,就没有任何责任么?
发生这样的事情,白明微并未把责任完全往刘尧身上推。
她不是那种不会反思己过的人。
白明微神色认真,柔声抚慰:“传义不要担心,大姑姑一定会将六姑姑救出来。”
小传义郑重地点点头:“好!”
风轻尘开口:“这北燕军中,似乎有厉害人物,而目前此人应当到了莲城,若是寻常将领,想必会选择立即与平城合攻我们刚取下的姚城。”
白明微肃容道:“的确如
此,这不像是一般人会做的事,我们更要加紧速行动,拿下平城了,迟则生变,时间拖得越久,姚城越不稳定。”
卫骁问道:“如今出了这样的变故,可是要按原计划进行?”
白明微掷地有声:“按原计划进行!”
接着,他将小传义拉到城墙之上:“传义,来看看你的祖父、叔祖父、还有爹爹和叔叔们曾经捍卫过的地方,它很小,但是很珍贵。”
小传义被白明微高高举起,迎着薄碎的夕阳,他看到了这座一眼便能望到头的城。
这城不大,城墙却垒砌得很高,很结实。
究竟是遭受过多少战火,才会把城墙修成这样?
传义不明白,但是传义知道,这座城墙的颜色,是鲜血浸深的。
而这座城墙之下,堆满了无数先烈的白骨。
这是英雄之城,是东陵极为珍贵的地方。
跟在身后的刘尧干呕几声,嫌弃地道:“怎么到处都是鲜血?不懂得收拾一下么?”
卫骁呛道:“战死将士们的尸骨都没捡完,谁还在意这四处乱溅的鲜血,九殿下若是嫌弃,那就自己动手擦一下如何?”
刘尧刚要坡口大骂,却被卫骁一个凶狠的眼神制住。
白明微抱着白传义走下城墙,沿着街道走着。
长街上,几乎每个地方都有猩红的血迹,还有尚未烧尽的东西,仍旧升起缕缕青烟。
残破零落的兵甲部件,也随处可见。
尸体已经被清理了,但还能让人想象得到战后的
惨状。
炊兵已做好了大锅粥饭,那些还能动弹的将士,便用沾满汗水与血水,散发着浓烈臭味的帽子直接盛粥,就着腌菜与分配下来的一块肉大快朵颐。
刘尧看到如此情景,又是一阵阵干呕。
卫骁又呛他:“哎呀,真是对不起了九殿下,竟然让您看到这副场景,用帽子吃饭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也没有那么多碗嘛!”
“饿极了茹毛饮血的情景才叫吓人呢!一匹已经不能再跑的战马,一刀砍在脖子放血,然后拔了皮直接饮血吃肉。”
“要是遇到这样的情景,九殿下可要躲着些,以免被恶心到。”
刘尧面色青白,连声道:“别说了!别说了!”
卫骁一阵蔑笑,那轻蔑鄙薄的神情,不言而喻。
不知何时,两侧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望着几人,却忽然跪了下去。
那仿佛不会笑的容颜如出一辙,却是因为历经战火而饱受摧残刻下的印记。
白明微告诉她抱着的传义,一字一句:“天下有很多人上人,生命在他们眼里只是冰冷的数字。”
“但你曾祖父的心中,在我白家军的宗旨里,每一个人都弥足珍贵。”
“霸者藏富于军,王者藏富于民,这两者无不以富他人而达到巅峰与满足。”
“我白家人不是王者,也不是霸者,但万不可以人命为棋,也不可以天下为棋,要把百姓当做珍宝对待,可记住了?”
小传义认真地点点头:“大
姑姑,传义记住了。”
白明微继续道:“时势,其实是分开的。天下之时,是天下大势发展的趋向,天下之势,则是推动天下之势向不同轨迹发展的各种力量。”
“这天下的时势,瞬息万变,没有人能真正去预判与掌握它。”
“但那些流芳百世的古圣贤,他们懂得知时识势,因时用势,以时势治世,那些逆时生势的,那些逆势而为的,都是乱世奸贼!”
“在我们白家人眼里,时是这锦绣山河,一分一厘都不能退让,势是这万千黎民百姓,要懂得爱惜他们。”
“我们白家人拥有铮铮铁骨,一生都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万万不能做那种逆时逆势的奸贼!”
小传义认真地点点头:“传义先把姑姑的话记住,等到日后再用心揣摩。”
“但就算姑姑不告诉传义这些,传义知道白家先人守护的是什么,传义便会珍惜他们所爱。”
“因为传义是白家的后人,曾祖父给传义取这个名字,不就是为了让传义把这些精神传承下去么?”
白明微欣慰地笑了:“看到传义成长这么快,姑姑很高兴,姑姑与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家人很重要。”
“但在某些时候,我们所坚守的信念,却更为重要,所以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