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主簿无可奈何地点头:“可恨,他们只知活着,在生存面前,人性已经败给了兽/性。此时此刻,他们可恨。”
刘尧点头:“不管可怜,还是可恨,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们东陵的子民。”
“一子一民,都弥足珍贵,而我等踩着他们血骨搭成的高楼,高高在上,就有义务恩养他们。”
程主簿大惊:“殿下,您这是要……不可以身犯险啊!殿下!”
刘尧掷地有声地说出一个决定:“既然他们把怒火归结于本王,那此困境唯有本王能解。程主簿,开城门。”
俞剑凌叫住往下走的刘尧:“殿下,没有任何办法了么……”
他用疑问的语句,却用陈述的语调。
想必这些所谓的“失踪”百姓,不是被掳走的,而是被蛊惑。
在这几日,他们早已被洗/脑,只剩下绝望的饥寒身躯,被人为地刻意装满仇恨。
什么要一个交代?
什么讨一个公道说法,这都是借口。
城底下的流民,已经暴/动了。
除非杀了他们,否则武力根本无法镇/压。
哪怕杀了庐泉城那些被他们当做拔刀挥向流民的刽子手,也不足以平息这份怒火。
没有办法,眼下的困境,非九殿下不可。
若是大将军在,尚且还有几分机会。
然而大将军不在。
刘尧颔首:“世子,别忘了本王交代你的话。”
说完,刘尧毅然决然地走下城楼。
成碧握着剑,迈着虚弱的步伐跟在他身边。
程主簿目送刘尧走下去,伸手拦住俞剑凌:“世子,灾荒期间,人的恐惧和愤怒比瘟疫的速度还要蔓延得更快。”
“殿下若是不去,今日的暴/动若是不能平息,江北各县就会以庐泉为起/点,接二连三暴/动起来。”
俞剑凌闭上眼睛:“但此事明显有人挑唆,针对殿下而来!”
程主簿掷地有声:“那殿下也得去!这是东陵的百姓,是刘家的子民,殿下贵为皇子,他有不得已的职责与担当!”
俞剑凌深深地看向程主簿,警惕之意不可谓不明显。
程主簿看懂了俞剑凌眼底的意思,但他没有任何解释。
浑浊老迈的双目,望着底下攒动的人头,露出一丝悲痛的表情。
而此时。
城下的流民已经红了眼。
他们目眦欲裂,握着手上的棍子,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断刀。
有的扛着锄头,还有的举起柴刀。
无一例外,他们都拿起了属于他们的武器,疯了似的开始往庐泉城挤。
有的人甚至拎起孩童,丧心病狂地喊:“与其稍后死于敌手,不如现在就帮他们解脱!”
有人面目扭曲地附和:“打不了的老弱,留着也只会拖累,不如为我们血洗庐泉奉献自己!”
于是,他们尚发/泄不出去的怒火,就转向了站不稳的孩童,以及瘦骨嶙峋的佝偻老人。
有人已经扬起柴刀,声嘶力竭地喊:“你们再不用受苦了,这就帮你们解脱!”
话音落下,那些根本没有任何反抗力的老幼,被他们群起而攻。
他们红着眼,早已失去理性。
这些年受到的贫苦病痛,这些年面临的征兵与赋税,这些年对朝廷的敢怒不敢言。
都具化成他们手中的兵刃,刀口挥向弱者。
美其名曰解脱。
“呲!”
一道雪花飞溅,染红了刽子手的面颊。
也彻底湮没他们最后一丝人性。
他们疯魔了,面目狰狞,挥刀就要砍下!
被砍的老人发出痛苦的喊叫,却很快被疯狂的声音湮没。
所有人,与那畜生没有区别。
“住手!”
一声轻叱响起的同时,一柄剑自缓缓拉开的城门掷出。
剑打翻了行凶者的武器。
众人看去,是一袭简朴玄衣的男子,以及面色苍白如纸的姑娘。
两人缓缓向门口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