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怪兽。
李严的心学同样如此。
在受到平安提出的悖论挑战后,完全处在了生死存亡的危机,比起朝廷的绞杀更可怕的是,一个学说完全建立在一种经不起逻辑推敲的沙滩上,不管你在沙滩上建立了多么美丽的碉堡,一场大浪拍击而来,碉堡也就粉身碎骨了。
这个悖论像魔鬼一样撕咬着李严的内心,让他的寿命几乎提前耗尽,但他不愧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学者,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必须引入新的概念,来处理上述的矛盾。
必须有人来承担此世之恶!
天道是好的,人性是善的。
那必须是有人作恶导致了这一切灾难!
因为有些人是恶的,学了理学更是成为了恶魔,我们必须把恶魔打倒!
因为君王就是恶的,视天下万民为私产,所以世间才有了恶,我们必须把皇权控制在圣贤之下!
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笼罩在心学头顶上面的乌云,就被李严吹散了。
只有按照我说的来做,世间的恶才会被清理干净,人世间就会变得美好,成为地上天国。
这同样是循环论证。
为什么世间还存在着恶人呢?因为我们还没有建立地上天国。
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建立地上天国呢?因为世间还存在着恶人。
李严为心学设计了敌人,并宣称只要战胜了敌人,不管这个敌人是叫撒旦还是理学,总而言之,只要消灭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只要敌人一日没有被彻底消灭,那么学说就不会受到根本性的质疑,至少在平安的攻势下能够保护自己。
这一套防御是卓有成效的,即使在工业革命进行了多年,即使在科学的光辉照耀地球多年以后,依然有许多人保持着对于神的信仰。
“李大人构建了敌人,于是心学便稳妥了起来。”
“不管日后遭受怎样的进攻,总归是能保护好学说的阵地。”平安简单直白地对李严的学说进行了评价,高度赞扬了他的努力,让心学迈向神学走出了重要的一步,从组织的发展来说,确实是进步的。
同时他也为心学铸造了一柄神剑,为夺走皇权做好了理论的铺垫,从制衡权力的角度来说,同样意义非凡。
五柳居士目瞪口呆,她发现自己作为日月学院的院长,根本就是把书读到了狗肚子身上了去了。
明明都是读圣贤书的,为什么我与你差距那么大?
而且眼前这个男孩还不到十岁,年纪轻轻就达到这个境界的话,他的未来将会多么可怕?
怪物啊!
任何一个与平安交谈的大乾人,最终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此人乃绝世妖孽,不在于他的武功,而是他天马行空的想法。
若是这样妖孽能帮我的忙,也许向杨盘报复的计划,会更加的容易。
五柳居士忽然心中一热,向来伪装得很好的表情也不由得开始融化,眼神中多出了几分热切。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平安先生此番教诲,寻真铭记在心,请受我一礼。”五柳居士俗名寻真,自从她取道号以来,并无他人知晓真名,哪怕是她创办的日月学院也是如此。
“五柳居士客气了,您的《日月论》我也曾拜读过,受益匪浅。”平安客气地作揖回敬,别看日月学院的势力较小,不像其他书院那样霸占一方,甚至操控一州一省的科举升迁,只在玉京等少数大城办学,却因为双方都不得罪,也无较大的利益纠葛,反而有点超然的地位,特别是日月学院分为两院,日院收男子,培养科举之才,月院收女子,教导三纲五常。
也许朝廷的官员没有太多出自日月学院的,但是他们的夫人很多来自月院,这一次平安准备举办的拍卖会,还指望这些权贵们为了他们的夫人,多多慷慨解囊。
结果五柳居士忽然开口说道
“我姓杨,杨柳的杨。”
“杨寻真。”
平安忽然愣住了,杨寻真这个名字并无特殊之处,但如果是姓杨的话,十年前病逝的天宁郡主,也叫这个名字。
相传天宁郡主至情至性,与一位才华横溢的书生相恋,结果书生英年早逝,郡主也思念过度,不久便撒手人寰,在大乾的戏院里面,若是唱到才子佳人,定少不了这一段,平安与依云都曾一起看过这段戏码,只是寻常人亦不曾知晓这天宁郡主的真名,而平安做事仔细,看戏的时候往往会了解背景,方才对这名字有点记忆。
可既然天宁郡主杨寻真依然活在人世,那这爱情故事的水分也相当之大,千万别让依云知道了,否则她掉的眼泪该有多可惜。
“平安先生果然学究天人,连这个名字都有所耳闻。”杨寻真总算是扳回了一局,见到这妖孽的表情有些凝固,心中难免有些得色,谁料平安的一句话反倒叫她愣住了。
“那我应该叫你姑姑?”
“你说什么?”杨寻真顿时像开了染坊一样,五颜六色异常精彩,她也是个消息灵通之人,很快就联想到了杨盘与天香教圣女的故事,瞬间明白了平安的出身,顿时有些咬牙切齿,好像亏了一个亿地说道:
“我等平辈论交,不必顾忌世俗身份。